她其实很喜欢雨天,他们相遇的时候就在下着雨的四月,她其实不太喜欢“四”——“死”她总认为他们之间不会有太好的结局,但是,她还是无可避免地陷入了他的怀抱,她认为,这是宿命,她只有20岁,却出奇地相信着宿命。
她知道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会不懂得珍惜,但是,他们相遇的第四天,她就把自己完全地交到了他的手中。她知道这是一次冒险的赌注,但是,她没有后悔。
她认识他的时候,就已经无家可归,所以,从第五天开始,她就住在他的房子里。
但是,这并不等于对他们的关系有了合理的说明。
她看他,总会出现幻觉,她感觉自己离他很远,她觉得自己像飘忽的雾气,在他的世界里,存在,又接近虚无。而他,是沉底的沙,虽然可以真实地握住,却总会把手咯得生疼。
他们本来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产物,有着时空和时间的阻隔。他是有着很多女朋友的男人,她却只深深地爱过一个男人。
所以,他的时间注定了忙碌,她,也就注定了孤独。
他们的会面有时会很仓促,她还来不及看清楚他衬衣的颜色,就已经听到他“砰”的关门声,那声音很轻,却能迅速扩散,像急速盛开的向日葵,葵面会不动声色地长出无数根微小的刺,齐刷刷地沿着空气中的线,直射向她的内脏,她的心会在微微呼吸的间隙,漾起一窝一窝的疼。
但是,她会很快平静下来。这是非条件反射起的作用。
她不爱他。她自己知道。
但是,她不会离开他。她会像经营一场生意一样精心地经营着他们的关系,她唯一功利性的目的只是为了他能和她在一起。
所以,她对他没有任何要求,任凭他来或者走,她从来都是温言温语地和他说着话,嘴角还会浮动微微的笑。
她从来不会刻意想到他和某个女人在一起的样子,即使偶尔会想到这些,她也会很平静地继续手里的家务。她喜欢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一点一点,认认真真地收拾着房间的每个角落,她在这样的时刻充满享受,有着与世隔绝的单纯的快乐,她将从前的爱好一一抛弃,只是专心地做着家务,时间对她来说,只是在简单的劳动中一点一点地磨过去,她盼望着另一个白天的到来,她在重复的体力消耗中会忘记外面的世界,她喜欢这种被隔绝的安静,她认为这很纯净,她喜欢纯净的颜色,水,玻璃,玻璃水杯。
她想过养两条金鱼,在透明的玻璃水杯里,但是,她怕离开的时候,金鱼会死掉。她知道她早晚会离开,只是时间的问题。
但是,她在刻意爱上这间屋子,并且,在刻意爱上这间屋子的主人。她知道她其实选错了爱的对象,但是,她并不在意。
只要可以从一种致命的痛苦中解脱,她愿意爱上任何人。
她从一个被宠惯了的小女人变成了一个无条件去宠男人的小母亲。她在宠他的时候会感觉到快乐,她想为一个人付出,只有全身心的付出了,才会真正去在意。
渐渐,她发现,他回来的次数开始增多,并且,他会主动和她一起在厨房做饭,俨然一对亲密的夫妻。
她其实从来没有清楚地看过他的脸,所以,很多时候,她想起他,会忘记他的样子,她只是将他勾勒成自己喜欢的那种脸,有时,想起他,她会笑出来。
她开始被他正式邀请参加他一些朋友的聚会。她会很乖巧地穿上他喜欢的衣服,以他女朋友的身份顺从地倚靠在他的旁边,像只被驯服的小猫。
那天,她和他都喝多了,回来的路上,他把车开得晃晃悠悠,她坐在旁边,大声地唱着不成调的歌,头发散乱地披在肩膀。
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完全暴露出一副疯丫头的样子,其实,那是她的本性,她已经没有控制力再伪装成乖乖女了。即便他不喜欢她现在的样子。
她发现,他似乎也很兴奋,他用没握方向盘的那只手抓住他的胳膊说,给你来点更刺激的,怎么样?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她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像要飞了起来。
他们的目光第一次碰到一起,她发现,他的眼神同她一样,充满着快乐。
那是他们第一次一起拥有共同的快乐。
那晚,他第一次在睡觉的时候抱她,而且,抱得很紧,她能感觉,他开始爱上她。
但是,她知道,他的爱只是十分之一,或者,十分之一都达不到,他的心是分成很多份的,一个女人有一份,她不知道,她那份被他到底分给了多少。
突然,她开始在意她在他心中的分量。
她的酒醒得很快,她在脸被他嘴里呼出的热气笼罩着,她还能闻到浓浓的酒味儿。她睁大了眼睛在黑暗中看他闭起的眼睛,她想知道,那眼睛里是否真的不能只有一个女人。
他熟睡的样子很无邪,有种原始的真实态,像一个毫无戒心的孩子贪睡在母亲的怀里。
她突然想让时间在这一刻定格,或者,一场意外的灾难突然降临,她在他的怀里,是他唯一的女人。
她突然想哭。
她曾对他说过,她是一条鱼,喜欢在有水的世界里自由地游。水是纯净的,所以,她游到哪里,都会是透明。透明的东西可以看到阳光,阳光会让人快乐,想起的,只有最原始的简单。她没告诉他后面的话,鱼在水里,不会被看到流出的眼泪,她可以安全地掩住自己的心,在某个时刻,不动声色地让自己受伤,之后,又不动声色地慢慢疗。这样的过程掌握在她的手里,她会觉得安全。
而他,是生长在地面的花儿,玫瑰,或者,芍药,或者,随便什么花儿。花儿本身就是开在众人的目光下,灿烂,或者,颓败,都不会是只有一个观众。所以,他的生活,注定安静不下来。
这不是他的错。
她总是在某个孤独的黄昏,在玻璃阳台的角落里,隔绝着喧嚷的街道,为那些亲手种植的植物浇着水,陷落到一种虚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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