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朝棠拨开她右边的长发,盯着她颈项间的蓝宝石心型白金项链,劝道:“上天只给女人几年的青春、美貌,错过了这段黄金岁月,想要觅得佳婿良夫就不容易了。云扬已是少见的好男人。”
“他是很大方。”一直不愿承认他的确是少见的优质丈夫人选,这样才能说服自己见好就收,走得了无遗憾。
“眼光也好。”他指的当然不仅是水云扬选焙饰品的鉴赏力。“我的女儿值得他真心对待。”
“爸。”苏柳红感动地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是基于弥补的心理吗?孩童时候,她极需父爱的扶持和照拂时,老爸总是缺席,不是借故在公司加班,就是出差个十天半个月不回来,以避开洪燕慈永无休止的吵闹。但这么一来,却害苦了她,洪燕慈把所有的愤懑全发泄到她身上,辱骂还算是最轻微的责罚,痛打加上不准吃饭才吓人。
直到现在,她仍忘不了三更半夜挨饿到猛呕胃酸的可怕经验。
曾经有一次,洪燕慈连着一整天都不给她任何食物,到了第二天早上,才随意塞给几乎没有力气去上学的她,两块苏打饼当午餐。那时老家隔壁住了一户做木材生意的人家,那人家的大哥哥可能听见她惨遭修理的声音,竟然拿了一颗大苹果送给她,可惜她当时年纪小不懂事,脾气又倔,觉得羞耻丢脸极了,当场把苹果给丢进水沟里,想想真是不应该。
“不管以后将会如何,我想,再糟也不会比以前糟。”她自嘲且苦涩地一笑。
苏朝棠脸色陡然一黯“是爸爸对不起你。”
“都说别提了嘛,您怎么又”转来转去转不出这些让人心烦的话题,父女俩同时沉默了下来。
一段空白流过,苏朝棠才又开口。“爸爸不是非要你嫁给水云扬不可,只是希望你将来有个好归宿。他毋庸置疑的是个乘龙快婿,但要当他们家的媳妇可不是件简单的事。”
苏柳红睁大黑白分明的水眸,等着他往下说。
“他父亲有三个老婆,你知道吗?”
嗄不会吧?
“妻妾成群在当年的富豪人家,是相当寻常的事。水云扬的父亲是木材加工业的龙头老大,膝下有六个儿子,五个分别职掌他旗下的家族事业,只有水云扬是靠着自己的能力打出一片天。”
“爸怎么知道这么多?”太不可思议了。
“他是我们的老邻居呀,你忘了?那天在卜伯伯家,我一时也没认出他,是他后来跟我提起,我才记起来的。”
苏柳红的思绪快速翻飞,回到十多年前台南六龟乡,那个青山绿水环绕的大宅院。
“爸,您指的是和我们只隔着一道矮墙的那户人家?”印象中,他们家的孩子也不少,男孩尤其多,个个都比她大。
“没错,就是那位水伯伯。记起来了吧?水太太还常常送一些她自己做的饼干、蛋糕来给你们吃。”
“不是给我,是给柳青和柳绿。”所有的往事一一憬然赴目,难不成水云扬就是当年那个好心的大哥哥?
那么,他刻意接近她、追求她,是基于爱,还是基于同情?
“水伯伯快七十岁了,众多儿子们急着卡位、争家产,你嫁过去免不了会被卷入风波”
苏朝棠的话在她耳边噏嗡作响,她却一句也没听进去。
“吃饭啦!”苏柳青在楼下拉开嗓门吼着“红红,妈要你劝爸爸出来多少吃一点东西!”
“哦。”苏柳红猛地回神虚应一声,马上回头问父亲“水云扬家进不得,莫非您要帮我另择对象?”
“爸爸正有此意。”苏朝棠拧了下她的脸颊“就怕你这匹难驯的烈马不肯乖乖就范。”
“唷!你们两个今天准备拿话当饭吃了是不是?”洪燕慈气呼呼的上楼来“还是要我请十六人大轿来抬,才脊赏光下来吃个饭?”
“下去下去,这不就要下去了吗?”苏朝棠眉头皱得比死结还要紧。起身时,顺手把苏柳红给他的支票塞到洪燕慈手中。“喏,红红孝敬你的。”
在这个家,什么都瞒不了这个悍妻的耳目,与其将来被她发现再大吵一架,不如现在就给她,图个耳根清静,日子好过些。
“呵!”她再三望着支票上的数目,立时眉开眼笑,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我就说红红有出息,瞧,一出手就显出阔气,我们家啊就红红有办法,将来我们都得靠她了。”
疲劳轰炸。苏柳红搀着父亲急急走下楼,由于满脑想着方才的对话,致使她这餐饭吃得索然无味,草草扒了几口,就借口另外有事,准备离去。
“常回来啊!”洪燕慈倚在门边,比苏朝棠更殷切的叮咛她“回来前先打个电话,我煮你爱吃的菜给你吃。”
“哦。”实在不习惯这突如其来的热络,苏柳红几乎是夺门而出。
待车子驰进市区,她的情绪才稍微平抚。
手机选在这时候响起,是范定岳打来的,约她一起到凯撒饭店喝下午茶。
她此刻心情颇坏,又不想一个人独处,于是答应了他的邀请。
停妥车子,她刚从大门走进,陡地一阵熟悉的古龙水香味传来,使得原本低着头的她蓦然昂首,在非常吊诡的一刻,迎面走出的男子也恰巧抬眼看向她,他身边依偎着一名妙龄女子,想必就是卓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