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请假,只有沉默的贾栋材领着冯大龙去干活,本来就黑的脸黑得象锅底。她能理解贾栋材这种沉默中的愤怒,所里的人都认为四千八一年的奖励工资不低,可谁想过那些是技术?建筑工地上,连小工都20块钱一天,技术工种的泥瓦匠又比小工高几多?
那不是奖励,那是侮辱!
等他俩干活回来时,天色都麻麻暗,苦扛了几天的冯大龙也终于忍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办公室前的石阶上,苦笑道:“材哥,莫板着张脸,你到底想么样?”
“我想么样?”
自虐式地干了几天活,认命了的贾栋材终于把书上那句‘生活如强/奸,反抗不了就要学会享受’给琢磨明白了。事情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办?与其怨天尤人,还不如想开些,赶紧把活干好,别落话柄在黄大仙手里,免得那王八蛋又借故整人。
妈的,只要熬过这两年,把满哥的书供完,哪怕黄大仙不帮自己调到局里去,老子也有钱去送礼、跑路子,爬出这该死的园林所。
就着办公室前的水龙头洗了把脸,贾栋材撸着那一头竖得笔直的寸发,言不由衷道:“你以为我想啊?不赶紧把这边的事搞完,那边的事怎么办?黄局那人你又不是不清楚,要是事干得不漂亮,还不得让他骂得飞起来?”
出声了就好,冯大龙真有点怕了不作声的贾栋材。邱绍飞、江义他们诈诈呼呼的,无非是偷奸耍滑那一套,可材哥拼命干活还不出声,看着就让人害怕,因为你不晓得他究竟想搞什么飞机。尤其是他那小帽子能不能转正,全看这老哥能不能坐稳人秘股股长的位子,因为除了林业局那帮老家伙和这位老大,谁他妈的认得出那么多病虫害,还得会防会治?
现在这位老大终于出了声,累极的冯大龙连忙递烟点火,讨好道:“材哥,莫怪老弟没帮你讲话,黄局那种人,实在不是我惹得起的。”
老子身兼两职都说话当屁放,这小子有个屁的话语权,贾栋材也在清凉的石阶上坐下,狠吸几口道:“龙伢,要讲心里舒服是不可能的,但我没你们想象的那么生气。
其实转头一想,黄局也没亏待我,王娓娓当一世年的人秘股股长,也不可能当所长,连副所长都不可能,但那帽子戴在我脑壳上,那意义就完全不同喽。”
也是,这位老兄有学历有能力,只要多混几年,总会寻到些路子的。到时候,攀到了领导,还怕爬不出这烂泥坑?不要讲他,就是自己这样的小萝卜头,如果不是因为园林所是新成立的单位,有大把的事业编,也不会跑这来吃苦受累。
两人抽完烟,帮着公园股的人把路灯打开,锁了办公室门。冯大龙走后门骑摩托车回家,一身臭汗的贾栋材走前门,准备去吃晚饭。
走出公园,转到旁边的小巷,贾栋材就看到了黄局长那辆旧桑塔驶过,半开的车窗里有张漂亮的脸蛋。那是黄大仙的夫人,也是高中时初中部的英语老师,很多男同学的春梦对象。听很多人说,以前张老师是教育局一个干事的女朋友,当教书匠的黄大仙调到县政府办后,没几天就成了他的女朋友。
操,还是当官好!
一天两包‘芙蓉王’、屁股底下坐着十几万,还娶得到漂亮老婆,哪象自己这样的穷光蛋,连吃饭都要揩哥哥的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