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海震躲在他的厢房里,好一阵子才慢慢踱出房门。
他以为自己一出门,面对的会是于曦存的怒气和不谅解,以及好友的无奈。然而当他走到刺史府的花厅时,看到的画面,令他不敢相信地揉揉眼睛。
花厅里摆了一张桌子,李诚信正坐在桌前,微笑持着一枝狼毫不知写着什么;而于曦存则站在他身侧,温柔体贴地替他磨着墨,两人还有说有笑。
海震瞬间眯起了眼,虽然他硬是想撮合两人,但心底犹不能接受这种画面,总觉得刺眼得生疼,于是他转身便想回房。
可惜来不及了,李诚信早已看见他,相较于于曦存视而不见的冷淡,他倒是很热络地向海震寒喧。
“海兄,昨夜睡得好吧?瞧你连早膳都错过了!”
“还好。”海震皮笑肉不笑,但这副表情搭配他原就有些严肃的五官,看起来比他上阵杀敌时的狠样还恐怖。
花厅里的两人却仿佛没见到他的异状,犹自说笑,这令海震累积的郁闷更甚,硬是想找个话题打断两人的融洽。
“诚信,你在作画吗?”他远远看着李诚信笔下那张纸,锋利的目光似要射穿纸面一般。
“不,我只是在写些东西。”李诚信笑着解释,完全不把他杀人的目光当一回事。
“只是写些东西,你们两个有必要靠这么近吗?”眼见于曦存的玉臂都快碰到李诚信的肩膀了,他要花费好大的意志力,才能不冲过去把他们两人拉开。
“哈!因为曦存说的东西是秘密。”说完,李诚信还不忘神秘一笑。
都已经亲密到直唤闺名了!海震的脸色越来越铁青,等听到两人间还有秘密时,几乎脸色全黑。“什么秘密?”
“这秘密,还和你有点关系呢!”卖了个关子,李诚信转身抬头,与于曦存相视一哂“于姑娘,请继续。”
于曦存看都没看海震一眼,想是还在生气,但她对李诚信说话的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唔李子、苹果,还有山楂”她偏着头思索,神态娇美“另外还有些药材”
“还有药材?”李诚信突然眼睛一亮“原来这酒不只美味,还有疗效?”
“是的,只可惜有人只会牛饮,从来不知道这其中费了多少心思。”这句话于曦存说得有点酸,终于横了海震一眼。
站在廊上被影射的家伙,雄躯一震,有些不愿相信自己的耳朵,怀疑地问道:“你们说的该不会是酿酒的配方?”
“聪明!”李诚信点点头,要不是手上握笔,他真会替海震鼓鼓掌。
然而海震却没多理会他,反而粗声问:“五花酿?”
这个问法明显地是在逃避现实,不过于曦存并不给他这个机会,一句话敲醒他的愚昧。“是果子酒。”
果子酒?只为他一人酿的果子酒?
海震几乎要被这个打击击溃,顿时觉得喉咙又干又哑,十分艰难地才能再开口“为什么为什么是果子酒?果子酒对我们的意义不同”
“你凭什么说‘我们’?”她好整以暇地望着他,眼神尽是冷漠。“果子酒,我只为心中特殊的人酿,既然你选择了放弃,那我便承你的情,试着将李大人放在一个特殊的地位,又有何不可?”她正视着脸色惨白的他“这结果,不正是你希望的吗?”
海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彻底的明白什么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而这一回,他悲惨地不只砸了自己的脚,恐怕连自己的头都砸了。
否则,他现在怎会有头破血流的痛楚呢?
花厅里的两人不理会他的自怨自艾,更把他震惊的反应抛诸脑后,继续谈着天、抄写秘方。
“这酒,就用这些东西去酿吗?曦存。”李诚信在心里同情着海震,不过这次海震的自作自受把他也拖下水,因此同情——也只能同情。
“不,这酒还差了一样最关键的东西。”虽然话是对着李诚信说,于曦存却是定定地望着海震“这样东西,许多山上都采得到,曾经有人帮我采了三大篓,才能酿出一小白呢!这样东西便是桑”
“够了!”海震大喝一声,大手用力捶了一下身旁的廊柱,发出砰一声巨响,止住了她的话。
他再也受不了两人的眉来眼去,纵使心知肚明他们装模作样居多,但将他的感情视作无物,故意刺激他,却教他难以忍受。
若不是因为他真的爱她,如何能做出这么痛苦的取舍?他们如果明白,为什么要在他的伤口上再补上一把盐?
“曦存,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这么做。如果伤我能让你心理平衡,那么我粉身碎骨又何妨?”海震深深地望着她,苦涩一笑。她或许永远不会知道,在这件事情上,他所受的伤,绝对是她的千倍万倍,他付出的代价,更是终生难以计数。
第一次,他不是在敌人面前、而是在友人面前失去了勇气,只能黯然转身,选择离开。
花厅里的两人,顿时沉默下来,走出花厅,站到海震方才站的位置上,目送他那雄壮的身影遁出眼帘。
李诚信叹了口气。“秘方里的最后一项,我想你就不需要再说了。”
说真的,海震最后流露的真心,让他觉得知道了所有的秘方是种罪过。
“我想也是。”于曦存也收起尖锐的态度,事实上方才她所说关于酿果子酒的配方,也不过是乱掰的。
毕竟这酒,还是只为一个人而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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