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做事,不算啥正派人。早前他才开饭馆的时候,对门也开了一个。本来也不妨碍什么,人家就是卖拉面的,也只卖牛肉拉面,各干各的呗。可这家伙的理论是,镇子就这么大,没有拉面馆这个选择,那是不是得上我家来吃饭来。说到底,还是抢了我的生意。刚好,开面馆的是外地人,两口子。因着店面有限,都是把炉子砌在店面外,占了一点路牙子。结果这货半夜就叫人把对面的炉子给拆了,折腾了几回,人家面馆干不下去了。像是流动餐车,其他人也弄过,或是过事的主家想请别的地方的流动餐车,他也不言语。只等开席的时候,叫一铲土车,轰隆隆的开过去,弄的尘土飞扬的,还吃个屁呀。
一来二去的,人也都不愿意得罪他。倒是叫他给开红火了。但这人有一样好处,那就是别管抱着什么心态跟这家伙打交道的,打上交道之后就没有不夸的。然后,人家越做越好,越做越大,后来也没有这些欺行霸市的手段了,也用不上这样的手段了。倒是成了镇上的企业家了。跟镇上这个那个的关系都处的好。
过年的时候听人聊起这人,给他的评价是:江湖人物,脚跨黑白两道。
大明子的意思是马驹子八成是看上尹丽了。
此人的年岁,应该在三十五六岁了吧。比尹丽大七八岁。
这人二十岁的时候就娶过媳妇,那时候是只办婚礼,没有结婚证。可二十岁的马驹子那是正儿八经的穷的叮当响,又是个地痞混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他出去跟人混去了,家里的老婆咋活压根就不管。他的媳妇是外地领来的,这边说是结婚,那边人家爹妈压根就不知道。后来找闺女找来了,一看闺女过的日子,人家当爹妈的死活不愿意,非得带着闺女走。那时候马驹子媳妇都怀上孩子了,五个月的肚子了。人家爹妈是拉着堕胎去都行,就是不能跟着这种混账东西过日子。
马驹子的爹好赌,整日介不在家。马驹子的妈也不是也明白人,对儿媳妇也不心疼,有口好吃的,先可着自己吃。为一口吃的,跟怀孕的儿媳妇都能打起来。人家儿媳妇的娘家人来了,要带闺女走。她也不说拦着,做坐在门口跟瞧人家的热闹似得看呢。
那媳妇的爹妈在大街上打亲闺女,一个巴掌一个巴掌的抡,说宁肯现在疼你,也不叫你在这边过这种日子。
后来就强给带回去了。据说是马驹子去找过,孩子都打了,也另外嫁人了。
打那之后,也没听谁说过马驹子张罗婚事。他爹妈在随后的几年就先后没了,不知道是没人催还是咋的了,反正也没听说瞧上谁家的姑娘了。
四爷回忆了一圈,听说过这人早前欺行霸市的,但却没听说欺男霸女的。
突然看上尹丽?
尹丽那蛋糕店就在镇上,买的那个院子就在马驹子家的正对面。他们家的老宅子盖饭馆了,以前凑活着住,后来就不住人了。镇子外围那个饭庄,地方大,但他只为做生意,盖的是简易房。如今住的院子,是后来买的,前院到后院盖的也挺齐整的,就在尹丽的蛋糕店对面。
这样的人物,四爷在记忆里能翻到很多。原主初中在镇上上学的,马驹子的名声那是相当的响亮。
但原主这种老实甚至于是怯懦的孩子,跟那样的人是没打过什么交道的。就上回尹丽订婚,本来订好的酒席最后改成桐桐上男方相看的宴席了……当时的酒席就是马驹子家的。这算是两人唯一一次接触。
这是大事。
四爷记在心上,又问那个杨林的情况,“……家里还是那个样子?”
可不还是那个样子?
“他倒是能干,人也实诚,给谁家干活那都是不惜力气,可就是被家里给拖累了。”
说着闲话,桐桐就带着桂兰出来了,拿了方子给大明子,“这个方子不是在医院开的,没法去医院抓药。你去小区门口,有个药店,紧挨着小区大门那个就是。那里的重要跟医院是一个供货商,药是一样的,去那里抓药,跟医院的价格是一样的。”
是林家的药铺,因为林雨桐,这里的西药就是附带的,主要成了重要。雇一个人不够,前后雇了三个人,里面还有一个老中医负责抓药,后面有个小学徒在熬药。
生意好的不得了。
“这药也是十副,吃二十天。然后中间停四十天再拍片子再来,其他的都跟之前一样。没什么特别要叮嘱的。情况不错,控制的很好,病灶在减小,下次再来,差不多病灶能缩小一半,赶在年底,咱们争取找不到病灶。以后一年也就是一两副药吃着,应该就没事了。”
病人和家属就爱听这个话。
大明子媳妇今儿一直跟着婆婆,但却跟隐形人一样,不多话了。
等这边完了,才低声跟林雨桐道,“那个……我结婚都两年了……那个……还没孩子……能不能帮我看看……”
行啊!
林雨桐伸手搭脉,“你是贪凉,爱吃冷硬的东西,有些宫寒,没什么大问题。吃上三服药,就调理的差不多了。要孩子不能心急……”
大明子媳妇嗯嗯嗯的点头,是爱吃冷硬的东西。大冷天的都爱把煮了的粉条子用凉水过了,凉拌了吃。一个人晚上随便吃也能吃半盆子。
老家来人了,林雨桐没跟着送,只四爷送出去了,还管了一顿饭。在小区边上的馆子里,叫了辣子鸡塘坝鱼的,花了不到两百块钱,吃了顿饭。
吃饭前叫抓药,然后叫店里给熬着,吃了饭取了药,才把人给送走了。
就要钱花了一千块钱,熬药是免费的。别的开销基本是没有。
下次复查再两月之后,也就是两月才花一千,真心不贵。
一家子在路上就说这个尹家,说尹家老运道,儿子出息了,找这么个财神媳妇。别的不说,只说以后的孩子跟着学手艺,这是不是祖祖辈辈不怕没饭吃呀?
就是有尹丽的孩子,虎子的孩子,想学也跟着受益呀。
大明子媳妇羡慕人家那大房子,“……我表弟在西郊交了首付……花了十三万,没把家里给累的吐血……看看人家那房子……桐桐娘家就在楼上……”
你这个就羡慕不来了。
一说买房子,一家子谁也不说话,这媳妇心里撇嘴,她其实是憋着劲想在县城买房的。别的不说,有了孩子将来要上学,不得为孩子考虑呀。
家里没钱,婆婆还有病,这个确实不适合提。见冷了场,她就挑起话头,说起了尹丽,“……是不是跟那个马驹子呀?别的不说,那马驹子比起杨林,条件好多了……”
其实马驹子那样的人,挺招女人喜欢的。坏是坏点,但是很有男子气概。在外面能吆五喝六,回家来能拿不少钱,长的也人五人六的,很有几分派头。
这种男人咋了嘛?能叫女人过上好日子的男人,就是好男人。
“听说人家在省城有房子,在县城还有铺面。”她继续八卦,“那尹丽也是好运道!”
啥好运道?
桂兰婶子不爱听儿媳妇说话,“你问问尹家你叔你婶子,看他们觉不觉的是好运道。”
找女婿,人得本分。本分人不出大折子。
人家尹家现在不缺钱,不奔着马驹子的条件,就想找个能过日子的人家。其实打从去年入了冬,到今年开春,上尹家门提亲的不少,怎么就掺和进一个马驹子呢。
这小子邪乎!
再说了,跟头一个媳妇别管有没有结婚证吧,他也属于二婚。
二婚……人家尹家愿意才怪。
尹宝山是不同意,镇子只那么大,有点风吹草动的他能不知道吗?
可这事他一当爸的还没法跟闺女谈,只在外面守着店,牛爱群在里面跟闺女说话呢。烤箱里散发出蛋糕坯子特有的香甜味儿,尹丽低头忙活她的。
牛爱群就道,“当年他那媳妇为啥跑了的?还不是他……不是正经的过日子的人……”
“我又没咋?就是那天……税务的工商的卫生防疫的都来检查,这个那个的,我也没经过这个事呀!刚好驹子哥瞧见了,就进来了。他跟那些人熟,就把人请他那边坐了一会子,然后啥手续都给一次到位,还是人家亲自给送来的。连街上那些混混,他也打招呼了,不许在我这边乱骚扰……现在这就是门对门,我还能见了人家不搭理呀?也没说看上他要嫁给他吧。”
“那谁打的杨林?”牛爱群又问。
叫杨林他妈那个混账玩意在巷子里指桑骂槐的骂了半天。
啊?
“杨林被打了?”尹丽真不知道。她手一顿,好像不在意的问,“打的怎么样?重吗?伤哪了?”
牛爱群又不爱听闺女关心另一个,“没啥大事。就问你马驹子这事呢。”
“没事!有啥事呀?”心里却乱糟糟的,是马驹子打了杨林不?
得了!死活是问不出啥了。
两口子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啥。
尹宝山正叹气呢,门外就来一小伙子,“尹叔——尹叔——你是要黑山羊吗?有个才一个月的小羊崽子,你要不要?”
尹宝山是想养着到了秋里杀肉给林家送去。
一听就起身,“要啊!是公的还是母的?”
“母的!”外面吆喝着,“要的话留赶紧走,有几个羊贩子都过去看去了。”
牛爱群赶紧把身上的钱全塞给尹宝山,“你赶紧去!”
尹宝山走了还没五分钟,外面又有一小子进来,“婶子,不是说要鸡蛋吗?养鸡场那边,自己去拉,一盘蛋少一块三,婶儿要不要?”
要啊!蛋糕店最废的就是鸡蛋。
尹丽拿钱,“我去……”
“我去!”牛爱群现在不爱叫闺女抛头露面,“要多少?我都给拉回来……”
“先弄五十盘呗。要是还能便宜,就多要上二三十盘的也行。现在放不坏。”
牛爱群要走的时候有些不放心了,“你一个人行不?要不等你爸回来……”
“青天白日的!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大玻璃门开着,有啥不放心的。
牛爱群见对门的门锁着,蹬着门口的三轮车买鸡蛋去了。
都走了,边上的巷子背后才溜溜达达出来一人,然后进了蛋糕店,“丽丽,忙着呢?”
啊?
尹丽撩开帘子一看,是马驹子。她表情有些不自然,任谁跟别人言语中的暧昧对象在一块,也不会很自在。
她应了一声,“驹子哥,有啥事?”
“来你这里能有啥事?”他站在柜台边,看几个蛋糕模子,“我那边有人订席面,给老人做寿的。我说了顺便送个蛋糕……就在你这边预定吧。明儿是正日子,要这个最大的三层的,明儿中午十二点要,能来得及不?”
能!
一个得八百多,净利润更大。
马驹子直接先按照标价给了钱,一本正经的跟尹丽谈生意上的事,“咱这边的席面,都讲究几凉几热几个甜的几个咸的。以前的老席面,就是油糕。后来油糕没人爱吃的,我又给改了泡泡油糕,可现在,大家都吃的好的,嫌弃这东西油大……虽然也吃,但老嫌弃是老三样,不好吃。我就寻思,能不能换个甜点。你说弄个小个的西点行不行,我从你这边定……”
按照马驹子每天承接的席面的量,这是大买卖。
但是,“席面上上西点,不伦不类的,不像回事。你要真想换,我做几样中式糕点你尝尝。平时不卖,那东西得新鲜的才好吃,又挺费事。所以我也不做。要是你要上席面,那就划得来做一次,我一次少做点,你拿去尝尝。给老客户免费上,叫人家品品,要是说行,那你再定……你放心,价儿肯定是最合适的价儿。”
马驹子心里一喜,面上不显,只问道:“你还会做中式糕点呢?现在学这个的可不多。我也找了这种糕点师傅,不是做老婆饼就是做绿豆糕月饼,一点新意也没有。谁老吃那个?”
“嗯!其实中式糕点能上席面的多了,不过是正经的师傅不好找。”尹丽说着,就补充道,“今晚我就做出来。明儿你拿蛋糕的时候,过来尝尝看。”
别的就再不多话。
马驹子也不纠缠,起身就告辞,“那你忙!明儿我十点半过来。”
一点也不像是人家私下说的,这是个坏人。
这人走到门口,就又回头:“……妹子,在街面上做生意,要是有不长眼的老骚扰,你就不用客气。要是拿他没办法,你告诉我……麻烦我帮你处理……”
尹丽抬起头想追问一句:杨林是不是你打的。
可跟这人的眼神碰上,她突然就没了这样的勇气,只点了点头,掀了帘子去后头忙去了。
马驹子从里面出来脸上就带了几分笑,一会子两个骑着电瓶车子的小伙子就凑过来,“人都带走了。”
马驹子一人拍了一下,“离老子远点,别叫老丈人跟丈母娘看出来……”
调虎离山这一招,以后还得用呢。
只是想把这两认调开,非是得找到诱人又合理的诱饵不可,有点费事呀。
这姑娘是好姑娘,可要是这姑娘都不点头,估计她家里有点悬。
他不是个好人,可他最怕好人。因为对好人,他一般是下不去手下套的。这就叫人恨为难了。尹家这两口子吧,真是老实本分的人。两个小舅子呢,印象里也都很好欺负。虽然说一个在省城,好像挣的不少。一个好像也在市里,虽然不知道干啥工作。但在市里混,挣再多的钱,老实人不会因此而变的奸猾不好对付。所以,给的定义也还只是老实人!而这姑娘也憨憨的,实诚的不行。
你说,这么一家子,使坏手段的话有点亏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