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发出去之后,她又不安。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坐立不安之下,她还是敲响了主卧的门。
四爷正跟桐桐说事呢,他回来的晚,几个孩子都不知道。
正说电视台的活儿怕是不能着急扔开,“这里面的水比想象的还深。背后几方资本介入,上了牌桌,可没那么轻易叫你下场的。”得徐徐图之的意思吧。
林雨桐这边没接话呢,然后门被敲响了,“进来吧。门没锁。”
推开门,是金文心。
“爸爸,林姨。”她有点手足无措,“有件事我想说一下,我好像办错了!”
林雨桐拍了拍床边:“过来坐,坐下说。”
林文心过去坐了,把她打电话的事情给说了,“我就想着,叫表姐有学上。”
这孩子办事是挺不靠谱的,四爷眉梢都没动,“你这么着,等你舅舅再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跟你姥姥说,这个钱可以借给你舅舅。但是借条得有,叫你姥姥帮着收好。每月还多少,白纸黑字写清楚。这钱呢,你本来也没打算要。放在你姥姥手里,她也不花,家里的境况也改善不了。你舅舅每月还一点,你姥姥姥爷有你舅舅还的这钱,生活足够了。就是觉得上下不方便,租个同小区的一楼住也是够的。不仅够房租,差不多老两口的生活也够了。”老小区里有那种三四十平的房子,老两口子住足够。一个月七八百,还剩下一千多,再加上低保金,人上了六十以后国家每月给的补贴。就是把退休金继续给儿子交房贷了,这些钱够生活。但是,“你得弄清楚,你舅舅没钱交房贷,可以用你姥姥姥爷的退休金去交。那是你姥姥姥爷做父母的补贴儿子。但是你舅舅必须把每月的两千再交到你姥姥手里,得叫他知道,这钱是你这个外甥女借给他。这是两码事,这一来一去,不能相互抵了。懂吗?”
林文心不是太懂,眼里还带着迷蒙。她只道,“我会按照爸爸说的去做。”
行!愿意听话就行。
四爷就道,“这每月两千补贴上,你姥姥姥爷的日子就能过。真要是有个病啊灾的,不是有低保吗?自己能花的少之又少。你就是用你攒的钱把这些都认了,又能有多少。老人老有所依,生活有着落。病了你出一部分钱,你舅舅你小姨伺候伺候,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能叫老人好好的养老,这就很好。至于你舅舅,没有银行的还款压力,挣了点,慢慢还着这边的债,心理上的负担小了,也能供孩子念书了。要不了几年,这日子也就过起来了。至于你小姨……是离婚了吧?她的收入不高,又离异,她这种情况,我给你两点建议,其一,申请廉租房。离异带孩子,收入低,这种情下申请的话一般问题不大。这就把住的问题解决了。其二,关于孩子的生活费,教育费,这是孩子的父亲也应该承当的……”
“对!”金文心想起来了:“当时小姨离婚的时候,姥姥说必须每月给孩子三千。后来我那小姨夫说,他自己每月才三千五不到的收入,肯定不可能。再后来怎么说的就不知道的。好像有过一回,听我小姨说,那边最多每个月给孩子一千五……我姥姥最开始没答应,后来……我也不知道答应了没答应。但是现在这幼儿园,每个月都不止一千五。”
林雨桐心说,那这就是多大的能力让孩子享受多少的资源的问题了。一个月两千的工资,上每月一千五的幼儿园,这确实是负担不起。有很多幼儿园按学期论的,一学期也就是一两千块钱,按自己的能耐大小安排呗。这不是说你一个人能管的了的。你把那孩子放在好的私立里,现在孩子不觉得,等上了小学,也上那种好的私立,可家庭条件的不同,让孩子在那个群体里格格不入。要么就是打肿脸充胖子,没钱也装作有钱。要么就自卑,懦弱,反倒是对孩子性格的塑造非常不利。
四爷就说,“你小姨照看过你,对你好。你呢?常给你小姨打电话,逢年过节,买些实用的东西。遇到大坎儿了,你伸把手帮衬帮衬。将来你小姨老了,你孝顺孝顺,这都是对的。不这么做,说明你没良心。但是,再是如何,你代替不了你小姨过日子,懂吗?”
有点明白,又有点不明白。从来没人跟她说过这些。
林雨桐笑道,“没事,不懂没关系,以后遇到事的时候多想想,慢慢就明白了。”
哦!她蔫头耷脑的出去了。
这不是孩子的问题。这是孩子的成长环境所影响的。一般的孩子,父母健全,那么跟父母的家就是自己的家。便是单亲的家庭,只要孩子跟随父亲或是母亲生活相对独立,没有外人,那么孩子就有那种个体家庭的概念。可这个孩子不一样,她自小对家的概念,就是她姥姥家的所有的人。这是一个整体,这个整体构成她心里的那个家。
她觉得她有的,就该是家庭的。而家庭的每个人,都是她的责任,她的负担。
这个孩子,需要教的很多。幸而这孩子自己要求不再出境了,说真的,真叫她往那个圈子去,就她这个性子,早被人吃的渣都不剩了。
四爷这边躺下,又说起了外面的事,“水深,暂时下不了牌桌子。”
如果不是有这几个孩子,只自己和桐桐还真不必惧怕。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了,不是给自己招灾,就是给家里人招灾。孩子们要真有个闪失,得不偿失。
因此,速战速决这想法别有。这事得徐徐图之。
上电视嘛,讲股票,这个可以有。原主的名声是吹出来的,但换成了自己本事却是真的。
林雨桐就皱眉,“需要我做什么吗?”
四爷摇头,“脱身是困难,但其实……也未必一定得脱身。”
什么意思?
四爷轻笑,“这资本无所谓善恶,从头到尾,资本都是冲着赚钱去的。国内嘛,设那么多套子圈钱,吃相难看了些。若不想如此,完全可以在国外的股市上玩一玩嘛。国外的一些资本大鳄,没少在国内捣乱。咱们也可以引导甚至组织资本去外面捣捣乱。若是能配合国家的一些政策动向……”
林雨桐点头,明白这个意思了。一个问题,换个方向去处理,结局可能比之前更好。
如果是这样,“你这边不用资金了?”
四爷沉默了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定一般,“不用了!跟他们玩玩!现在不让咱下牌桌,也行!将来别怪我赖在庄家上不下来。”
林雨桐都兴奋了呀,“我这回能做个首富太太?”
四爷不有的笑出声来,瞧瞧她这出息。好容易才止住笑意,“如果你想的话。”
那我可太想了!
行!想要就给你!四爷伸手把桐桐的大波浪卷扒拉乱,一天天傻乎乎的,几辈子都不提点要求了,如今好容易提了一个,我能不给实现了吗?只要你开口,要什么都行的。
觉得要做首富太太的林雨桐,不急着搂钱了,在工作上,简直不要太佛系。
小白说这个工作室的事,又说请专业律师。林雨桐才想起,律师咱有啊,庄海燕不就是。这是早就说好的。
这才说要给庄海燕打电话呢,结果她的电话先打过来了,“我今儿去见我之前跟您提过的医生朋友,结果意外的在医院碰见了一个人。”
谁啊?
庄海燕声音低低的,“我现在就在医院,人被我拦住了。这人就是刘娥,她带着她的女儿。”
嗯?
“挂号我看了,是挂的刘娥的姓名。但是检查确实给她女儿做的。刚才他们在B超吵闹,我朋友不是恰好是医院的主任吗?她过去处理两边争执的时候才知道的。在医院挂号要用身份证,姓名和年龄这是相匹配的。可B超室护士叫的刘娥进去,进去的却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跟检查单上显示的年龄不相符。这就不对!刘娥非说一样花钱了,给谁检查都一样。我就寻思这里面有事。因此我叫了朋友帮忙,顺势给这个叫陈妮妮的孩子做了比较全面的检查……”
林雨桐一下子坐直了,“那孩子……”
“对!怀孕了。”庄海燕低声道,“还有一些其他的妇科病。”
“刘娥知道了?”
“是!最开始也不信,歇斯底里的叫骂。后来见她家孩子不说话,她像是明白了,然后拉着孩子就跑了。我担心会出事!”
林雨桐低声道,“这个女人护崽子的心是有的。她还会去医院的,肚子里的孩子得拿掉的。放心,她只会去省城的医院,因为在县医院,她怕碰上熟人。她女儿的事,她不想被人知道。她是宁肯偷偷杀了徐成也不会选择告发此人。她害怕毁了她家孩子的名声。所以,要走法律程序,靠她不行。”
庄海燕也是这么想的,“这事搁在谁家身上,家里的大人都会有顾虑。”
嗯!
林雨桐低声道,“你叫我想想。只要确定此人确实有这样的毛病,那就好办。会抓住尾巴的。”挂了电话,她却知道绝对不能等了。这样的东西不处理干净,不定还有孩子得遭殃。
当天她就定了机票,想亲自跑了一趟。
这事她没跟丫丫提,跟几个孩子都没说,只说要出差一趟,只四爷知道她去干嘛的。
可东西都收拾好了,早起准备要走了,再小区里早读的丫丫急匆匆的回来:“你要去青省?”
“怎么了?”
“妮妮给我打电话了。”丫丫嘴唇抿的很紧,“她在来明珠的路上。”
“她一个人?”
“是!”丫丫就急忙问,“到底怎么了?”
林雨桐默默的退了机票,拉了丫丫坐下,“妮妮怀孕了!”
丫丫的脸色一下子白了,但却没有多少意外之色。
林雨桐看她,“你知道徐成对丫丫做的事?”
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
活了一辈子,早前不知道的,后来还能不知道吗?
自己当年将徐成给杀了……可至今想起当年的事,她还是噩梦连连。当时是在果园,那天下着雨。当天早上的时候,妮妮不知道为什么惹了刘娥生气,刘娥追着要打妮妮,妮妮逃也似得跑了出去。这样的场景从小到大一直这么上演着,她都习惯了。遇到饭点,妮妮要是不回来吃饭,她就带着馒头带着菜,给妮妮送出去。妮妮不会走远,不是在房前就是在屋后,娘俩赌气而已。
那天,她跟往常一样,去给妮妮送了吃的。妮妮就跟她说,“姐,一个小时以后,你去果园里。我捡了好几筐子落地果,一个人拉不回来。这一下雨就不好拉了……”是啊!现在的路面好,还是水泥路面不能修到果园里不是?她毫不犹豫的应了,收拾好碗筷,一个人就去了。
妮妮说筐子就在果园中间的窝棚里,谁知道窝棚里没有筐子也没有果子,只有徐成。
下雨天,风雨交加。几十亩大的果园,正中间的位置,远离公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能怎么办?幸而她之前发现了有几次被偷窥,心里有了防备,刀不离身。于是,被逼急的她只想逃出魔掌,只想自救。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扎的不像个样子了……她没跑,摸了电话报警自首了。
直到大牢里,她才有时间细想那些细节。是啊!妮妮说有筐子,筐子了装着果子,为什么没有呢?
后来从牢里出来了,妮妮给的解释是:筐子是在窝棚背后的,不信你问大家去。当时那么多人打扫果园里的血迹,都见过的。
她没勇气再去打听了,再说了,事情过去了十年了,谁能记得准呢?
但从此她再也没有信任过妮妮。每次她的纠缠和讨好,她都全身戒备。
就像是从老家离开的时候,身份证竟然是从妮妮的屋里拿出来的。她惊讶,但细想,也在情理之中。只怕妮妮不知道身份证在她屋里,跟她当年说果筐子在窝棚后的道理是一样的。
这是一个做了帮凶,还能将自己隐藏的很好的人。
对徐成那个人,他怕吗?怕是怕的,但也没怕成那样。毕竟,人都杀了,便是他成鬼,难道不能再杀一次。在牢里,来来去去的,她见过的人多了。能在里面的,又有谁是纯碎意义上的好人呢?十年的熏染,她能怕恶人吗?只怕在很多人眼里,她自己就是恶人。
那么,她一直怕的是什么呢?
是被背叛!是被信任的人背叛。
除了红毛,她再无法彻头彻尾的去信任任何一个人。
每个人心里都能搭建的一种叫做信任的关系,她却没有。被一个她从小护到大的亲人生生的给毁了。
毁了的后果就是,她明明知道这个家里没有心存恶意的人,却总也没办法交托全部的信任!
每每想起这些,她心底涌动的那些阴暗的东西就像是要喷薄而出。这次,她没有选择躲起来,或独自直面。她想试着伸出手,再一次向这个作为自己母亲的女人——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