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今天下班后，她不用赶回去煮晚餐，因为总经理下午跟她说，晚上约了季尧吃饭，他从美国回来后，就一直想找时间跟他紧紧，而季尧也打了电话，让她晚上自己吃晚餐。

    梁维芯才想着要趁空去采买一些生活用品，没想到高子强打电话给她，要她帮个忙，跟他去一个地方，他会在公寓门口等她，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他想做什么？还以为他不会打电话给她呢。

    她回到公寓，果真见到高子强的快递小货车就停在前面，见到她，他立刻从车上下来。

    “梁维芯，上车，跟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

    “怕我把你卖掉吗？就算卖掉你，你这么笨，恐怕也白买不了多少钱，总之，快点上车，跟我去一个地方。

    她被拉看坐上小货车，看了下一旁驾驶座上的高子强，还说自己改了脾气，不是以前那个小霸王，她倒觉得他完全没变。

    只是，他到底要载她去哪里呢？

    当车子停在一间通讯行前面，梁维芯楞楞下车，不明白为何他带她来这里，他要买手机吗？

    “等一下进去后，你什么都不用说，我说就行了。”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高子强拉着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

    穿着制服的女店员年轻漂亮、声音甜美，脸上的笑容在见到他们之后，略略僵了下。

    “请坐，请问需要什么服务呢？”

    “我带我的初恋女友来买手机，对了，我跟你介绍，她就是我说过的初恋情人梁维芯，我们前阵子偶遇，现在我跟她往来密切。”高子强特别强调初恋情人几个字。

    梁维芯怔住，高子强到底在说什么，她什么时候跟他往来密切？还有，买手机为何还要特别介绍她是他的初恋情人？真怪。

    然后，她看见女店员像是深呼吸了口气，继续保持笑容，身上系的名牌上的名字是江欣雁。

    “是吗？那么请问梁小姐，您喜欢什么款式的手机呢？”

    高于强莫名其妙的发脾气道：“把店里最贵的手机拿出来让她挑选。”

    “是。”江欣雁拿出两款手机介绍，价格都是两万多元。“让小姐，你喜欢哪一款呢？还是要再帮您介绍其他的？”

    “高子强，这”“你就挑一支你喜欢的手机，我送给你。”这话虽然是说给她听的，但他眼睛却一直盯着江欣雁。

    “你干么平白无故送我手机？而且这手机要两万多耶。”

    “梁维芯，不过是两万多的手机你也哇哇叫，又不用你出钱，我都说了要送给你。”他不懂她这个千金大小姐是怎么当的，不过小学的时候她就是这样，就算是由司机接送上下学，身上也没有半丁点大小姐脾气。“我看就买这一支好了。”

    看见高子强挑了一支白色手机给女店员，生怕他真的要买，梁维芯二话不说就往店外跑，他气得骂了声，只能跟着追出去。

    “梁维芯，你干么给我跑出来？”

    “高子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认识刚刚那个女店员吗？”她一直觉得他和女店员之间的气氛怪怪的，好像早就认识了。

    他的表情像个任性的孩子。“认识，她是我交往三年多的女友，我跟她不久前分手了。”

    “所以你今天是故意带我来气她的吗？”这个人怎么这样，小时候欺负喜欢的人，长大后还是如此？

    “那是因为我真的对她很生气。”

    “就算你生气，也不能这样伤害她。”

    “我很爱她，怎么可能会伤害她，我只是希望她能回到我身边。”高子强的语气很无奈。“我跟欣雁交往没有多久就同居了，因为我真的很喜欢她，去年她大学毕业，我向她求婚，她却说她不想这么早结婚，今年我又向她求婚，她一直拒绝，我很生气，吵了一架后她就搬走了。”

    “她也才毕业一年，你干么这么急看娶她，就不能再等她几年吗？”说真的，二十三、四岁结婚，的确是早了点。

    “不是那样，她的家境不怎么好，所以我们交往不久后，我就让她搬来跟我同住省房租，今年初，她爸生病住院，家里少了一份收入，因此她每天下了班就要去摆地摊，凌晨才回来，我要拿钱给她，她就是不肯收，我才会想，若是我们结婚，她的家人也就是我的家人，她就可以正大光明的用我的钱，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梁维芯此时终于有些明白他的用意，还有点被感动了，深刻感受到他对他女友的爱，看来他还是国小那个高子强，用着很笨的方法想让喜欢的人注意到自己，用着很笨的方法想要帮助心爱的女友。

    “那么现在你要怎么办？”

    “你刚刚也看到了，她完全不在乎我，看来她是真的要跟我分手。”

    虽然很同情他，但她也不晓得怎么帮忙。

    “看在老同学的分上，陪我去喝杯酒吧。”

    “可是我不会喝酒耶。”

    高子强白了她一眼。“我会帮你点果汁，这样总行了吧！走。”

    在餐厅的包厢里，柯震轩在沈季尧这个好发兼大舅子从美国回来台湾后，就一直想找个时间跟他吃个饭，本来今天老婆也要一起来，但临时被婆婆约去挑选要送给他下个月结婚的表妹的金饰，她不好意思拒绝看到婆媳感情这么好，他这个当老公、当儿子的也很欣慰。

    当年刚进入大学，季尧就表现得跟其他同学很不一样，上课的态度非常认真，每科分数都很高，也不参加任何联谊，认真的读书、认真的打工，这让他们几个爱玩的新生每每提起他，都不免感到汗颜。

    但他的努力没有白费，成功进入麻省理工学院研究所就读，后来开公司，更是一飞冲天了，dsun可说是现今最热门的软体公司，真的很厉害。

    “季尧，前几天我听君君说，你这次回台湾后，就不打算再回美国了，这是真的吗？”因为实在太吃惊了，他得找好友出来好好问个明白。

    “对。”沈季尧没有否认。

    “为什么？”柯震轩无法想象会有人抛下有可能成为微软第二的公司，然后回到台湾这种小地方做事。

    “人心是贪婪的，事业上有着很大的成就，可是内心却怎么样都无法满足，我以为是我做得不够多，一直努力冲刺事业，但内心某个角落的空洞却愈来愈大，填满不了，最后往往变成在公司意气风发，但一回到家，却发现身边没有人可以跟我分享我的胜利，我常想，我真正想要追求的是什么？”

    “你是因为身边太久没有女人了吗？应该有很多女人喜欢你才是，你随便伸个手，应该会有不少女人主动送上门。”毕竟季尧如今的身价不同于以往，许多客户知道季尧是他的大舅子，都希望把女儿介绍给季尧认识。

    沈季尧淡定一笑。“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这么说，你是因为维芯而决定回台湾的喔？”

    他没有否认。“如果说，只有她能给我归属感，那么我也只好认了。”

    柯震轩实在无法相信好友居然为了她，放弃在美国的事业而回来台湾。“有件事，其实我从大学就很想问你了，你为什么会那么喜欢维芯？当然不是说她不好，只是相比之下，她的条件是差了点。”

    “这样说好了，如果没有梁维芯，沈季尧今天不会是dsun的总裁。”

    “什么意思？”

    “你应该听君君说过，我们家以前很穷的事吧”

    “嗯，她说过，而且还说当年梁伯父借钱给你们，你们之后的日子才算过得平稳。”

    “小时候我们家真的很穷，虽然我成绩很好，但仍不免被同学取笑，因此我的性格有些扭曲，无法信任他人，还因此被老师叫去做心理辅导，这事连君君都不知道，但我的情况没有改善，我变得易怒，个性也变得更阴沉冷漠、更加愤世嫉俗，就在这个时候，维芯出现了。”

    想起她小时候傻乎乎的模样，他笑了。

    “我不喜欢别人靠近我，很生气骂她，她很呆，被我骂还对我露出像天使般的灿烂笑容，说她很崇拜我，我不喜欢她施舍便当给我们吃，她居然用拜托的，请我们帮忙她吃完，她很蠢，对不对？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怎么会有人这么笨。

    “有个周末，我妈要去外地兼差，她虽然留了点钱给我和我妹，但是我爸突然发高烧，我们请了家医到家里为他打针，钱都给医生了，我跟君君只能饿肚子，我饿到感到很绝望，觉得老天爷为何要这样对我们家，可是我无力改变，甚至想干脆就这样饿死算了。”当时他的想法都是负面的。

    “然后维芯来我们家，带来很多食物，看见我生气，她连忙道歉，说她家张嫂煮太多了，因此她拿来请我们帮忙吃光。之后她还常常带很多水果来，说她家的冰箱坏了，要借我们家的冰箱冰。

    “借口太白目，三岁小孩都知道那是要送给我们吃的，我吃了，肚子填饱了，想想这世界也不全然教人失望，所以我决心不向命运低头，我去找打工，小六要打工很困难，但我很幸运，面摊老板娘愿意请我洗盘子，对我们家而言不无小补。”

    当然对外说是亲戚孩子来帮忙，避免触法。

    “之后我当她的家教，她家很大，但陪伴她的是一只又一只的娃娃，因为她母亲很早就去世了，父亲又忙于工作，佣人说她自小就很乖，可以一整天跟娃娃玩，但谁有办法真的跟娃娃玩一整天？明明很寂寞，小脸上却都堆着笑容。

    “我问她为什么那么爱笑？她说因为答应过马麻，不会哭哭，要快乐的笑，不然身边的人会很难过，我看着她，心想着，到底是我比较可怜还是她比较可怜？她让我很想守护她、想让她快乐。”

    柯震轩听了，不再困惑为何沈季尧会如此喜欢梁维芯了，因为对季尧而言，维芯不只像天使，也是他不向命运低头的原动力，看起来很普通，但带给季尧非常强大的力量，这样的情感，比起一般男女情爱还要来得更深、更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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