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芋头粥。”
“啥?”杜小月一脸错愕,以为眼前的男人在说火星话。
“而且要用大甲的芋头。”
“我买得到芋头你就要偷笑了,还指名要大甲的芋头?”她啧了一声,替他盖好被子,确定他的手脚都在棉被里。
“其他地方的芋头口感不好。”万毅元躺在床上,睐看站在床边的她。
“生病的人,不要这么挑嘴。”
她知道大甲出产的芋头松、香、q,那入口滑嫩的口感,是芋头界的极品,但在这种时间点上,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就是因为我生病了,才要挑嘴。”他说得理所当然。
“都已经这么晚了,我去哪里弄大甲芋头!”在这河东及河西两村,菜市场早在中午就已收摊。
“医院里的东西像狗食。”他一脸嫌恶。
她看着他那副气虚到快死了的模样,虽然她自己也没好到哪。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她足足瘦了五公斤,只要来个轻度台风,她恐怕就会被风吹着跑,但她还是勉为其难的说:“好啦,我去想办法。你先睡一下,我马上回来。”
就在她转身要走出他房间时,他小声地喊住她。
“小月。”
“干嘛?”她回头,以为他良心发现不需要大甲芋头了。
“不要按电铃吵我。”他伸长手拿起床边矮柜上的一串钥匙,对她摇动手中的钥匙。
“你”听他说的是什么话!但她也只能认命的走上前,鼓动双颊,拿走他手中的钥匙。
一切都是看在他快病死的份上,她这个瘦到只剩一层皮的可怜人,也只能强打起精神来照顾他。
这个臭道士,不但没有拒绝她的照顾,还对她使唤来、使唤去,甚至把家里的钥匙就这么交给她。
她只好回家跟母亲求救,谁让她的厨艺就只会三宝,就是泡面、煎蛋、蛋炒饭。
她以有同学生病当藉口,问清楚芋头粥的做法,正好家里有芋头,她也就不客气地拿走了。
杜母心中的欣喜是无法言喻的,至少女儿已会关心到其他的事情,不再是无魂无心的活死人模样。
“小月,照顾你同学的同时,也要照顾你自己,别让你爸和我担心,万一你要有个万一,妈也是活不了的。”
“妈,你放心啦,虽然我不敢保证自己会很快好起来,但我绝不会做出让你和爸爸伤心的事。”她露出浅浅的笑意。“我今晚不回来吃了,别等我。”
杜小月提着母亲准备的食材,记录下母亲说的食谱,马不停蹄地回到万毅元的家。
看着手中他给的钥匙。她和他有这么熟吗?
在昨天之前,两人有八年还是十年没见过面,他到底是怎样的自信,他都不担心她是坏人吗?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把钥匙交给她这个陌生的亲戚?不怕她把他的家当搬光吗?
她先上二楼看看他,他睡得很沉,她以手背探着他额头的温度,确定他没再发烧,这才放心地下楼去煮粥。
直到万毅元闻到一股浓厚的焦味,反射性地从床上跳起来,顾不得全身酸痛、脚下虚浮,只穿着单薄的短衣短裤,在冷飕飕的寒风之中,他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下楼。
烟雾从厨房的方向飘出来,他一边用手挥开那股刺鼻味,一边冲进厨房,正打算灭火时,就看到呆站在炉火前的杜小月。
“你在搞什么?!”他跑到瓦斯炉前,幸好已经熄火了。
“我”她一脸惊骇。
他将她拉出厨房,让惊魂未定的她在餐桌椅上坐下。
他上下打量着她,急问:“你有没有怎么样?”
她一脸痛苦,双手抬得高高的。“那个油要热嘛,我想说就边削芋头皮边让油锅热,结果我越削皮,双手就越痒,我想应该是蚊子咬我,就走去客厅找万金油之类的东西,结果就忘了关掉瓦斯炉,等到我发现”锅子几乎要烧到爆开了。
他无奈地看着她,揉着发疼的太阳穴。“你不是被蚊子咬到,芋头里含有特殊的黏液,会刺激皮肤发痒。”
她挑眉问:“那我是被芋头咬喽?”
“嗯。”“你早就知道削芋头手会痒?”
“嗯。”他步履蹒跚地走进厨房。
“那你也不告诉我,还叫我煮芋头粥引”她在他身后吼着。“你怎么这么坏心!”
她认真怀疑,这个臭这士根本是故意在整她。
“我怎么知道你连这点基本常识都没有。”他从厨房里回应她的话。
“这个死小万!”她在嘴里轻声骂着,正想一走了之时,就见到他从厨房走出来,手里还端着一个铁锅。
他将锅子放在桌上,在她身前坐下,手里拿着打火机,打亮打火机的火。
“你干什么?我差点火烧房子,现在你要来烧我吗?”她惊吓到差点跳离椅子。
他以右手轻易抓住她的右手。“别乱动,小心真的被火烧到。”
“那你在做什么?”她害怕的想抽回手,可是碍于他的动作,只好作罢。
“被芋头咬到得先用火烤,等手烤热了再放到醋水里面浸泡,这样就会止痒了。”
“真的?”她一脸狐疑。
“你是不是边削芋头皮边用水洗手?”他看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拿着打火机。
“是呀,我觉得痒,就把手放到水龙头底下冲水。”她点头。
“生的芋头碰到水,会让皮肤更痒。”他哑着嗓子,每说一句、痛一次,但他还是得说。
直到她的双手微热,似乎真的没那么痒了,接着她将手泡到锅子里的醋水中,片刻后,她脸上展露最近难得的笑意。
“真的不痒了,好神奇哦。”她看着自己的双手,这究竟是什么原理?“你怎么会知道要这样止痒?”
“我不像你那样没常识。”他冷冷地提醒她。“我快饿死了。”
“你”她的笑意凝结在唇边,很想发火,却还是硬生生忍住。
“我去外面买面给你吃。”煮饭果真需要天分。
她以为他会同情她、可怜她,叫她不用煮了,谁知道他却从抽屉里拿出吃手扒鸡用的透明手套,丢到桌前。
“削芋头记得戴手套,煮好了再叫我起床。”全身越来越冷,一遇上她,他的病症恐怕没有那么快会好。
“你”她看着手套,双眼睁得很大。明明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
为什么说出来的话,好想让人掐死他?“你不怕我把你的厨房给烧了?”
“我是病人,我想吃芋头粥。”丢下话,他转身上楼去。
她瞠目结舌,气得牙痒痒。她大可走人,可是脚下却像生了根和。
至少她还有能力照顾一个病人,虽然自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是这个祸是她闯出来的,她就得自己收拾,总不能叫婶婶来照顾他吧。
她认命地又走回厨房,这次记得戴上手套,在将手指头切出一道伤口、甚至被几滴热油喷洒到脸上的惊险过程下,她终于把芋头给炸好了。
她再接再厉按照母亲给的秘诀,以剩下的油去炒香菇和肉丝,最后加上洗好的白米还有满满的清水。
看似简单的料理,在她手忙脚乱、差点把厨房给烧毁的惨烈下,才完成了一道芋头粥。
拿锅铲比拿粉笔还要难上千百倍,从今尔后,她绝对不敢再嫌弃妈妈的手艺了。
她认命地走上二楼,心里盘算着叫他起床吃粥后她就要离开。
只是当她看见满面通红、额际冒出细汗、眉心蹙得死紧的万毅元时,
不用温度计,她就知道他又发高烧了。
在这个时间点,有个陌生的亲戚这么需要她,她曾经几乎停摆的心跳渐渐地跳动起来,她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呼应着万毅元的病痛,她得为他用力地呼吸、用力地心跳。
虽然杜小月的手艺很烂,煮出来的东西又很难吃,连她自己都觉得很难下咽,万毅元还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地把东西全吃光。
他一直排斥吃药,就像闹情绪的小朋友。她对他没有爱的教育,只能学他那种揶揄的口吻。
“不吃不会好的,要是让自己的脑子烧坏,你年纪这么大了,可是连启智学校都进不去的。”
他没有因为她的尖酸言语而生气,反而有股愉悦的笑意。
她看着他把药吃下,看他乖乖躺回床上休息,才说:“这样才乖嘛,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明天一早过来帮我洗衣服。”那是直接的命令。
“啥?”她一样的受惊。
他挥动被白纱布包扎的两手。“不然我找我大姊来也行。”
摆明着是威胁她,她也只能受制于他的威胁了。“好啦。”
“客厅电视柜里有医药箱,你手上的小伤口,千万不要变成蜂窝性组织炎。”
果然他没有一句好话,但看在他还会注意到她食指上的小伤口,她暂时不跟他计较。
对她而言,有事情让她忙碌是最大的恩赐,尤其是待在家里以外的地方。
在家里,除了面对父母关爱的眼神,还有大姊那夺命连环call,虽然她的大姊已经出嫁,但声音还是无所不在。
那股温柔的言语、讨好的姿态,压力沉重到让她整天心头都像被大石给压住,有时太多的关爱也是会令她窒闷到难以呼吸的。
来到万毅元这里就不同。
除了在溪边的那一天,他再也没跟她说什么大道理,有的只是讽刺她、调侃她做家事的无能,完全没有提起白少安。
在他家,她像是找到一个避风港;他给她一个空房间,让她可以在那间客房休息、静心。
这是一个没有长辈的世界,越忙她就越不会东想西想,越忙她就越感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五天后。
万毅元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膝盖上摆放着一台手提电脑,萤幕上满满的程式语言。
那副大老爷的摸样,真的是把她当奴婢,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几天的三餐全是她负责料理,从芋头粥到吻仔鱼粥,然后进阶到香菇鸡汤及炒青菜,每天晚上他都会开出隔天的菜单,她只好一早起床就钻研食谱,赶着到菜市场买菜。
她还得帮他洗衣,他甚至毫不知羞地把内裤也丢给她洗,连扫地拖地也都只出一张嘴,完全不在乎她单薄的身体是否承受得了这样的劳动。原来家庭主妇的生活不是普通女人可以过的。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漂亮的塑胶袋,里面装满十几颗色彩艳丽的软糖,她抓了一颗塞进嘴里,微甜的草莓口味,刚好可以压抑胸口的怒火。
“你还真幼稚。”他嗤笑一声。
“谁规定大人不能吃糖果?”她挑眉反问。
“是没规定。不过那代表心智有某一程度的幼稚。”
“我天天跟小朋友在一起,我这是童心未泯、青春可爱,哪像你是未老先衰、老气横秋。”
他睐看她一眼,笑了。“你很有活力,不错嘛。”
“看来你已经完全好了,我明天不用来了。”跟他抬杠,其实感觉也挺不赖的嘛。
“快过年了,你的确该回家帮忙你妈大扫除。”
听他一点都不挽留她,她的心竟有着莫名的空虚,尤其他一声谢谢都没有,对她的差遣是如此的理所当然。
“喂,你都不用工作吗?”
他冷冷地说:“我不叫喂,你该叫我小舅舅。”
“嘁。”她不以为然。“你年纪比我小,别想我会跟着杜小雪喊,不过我倒可以喊你小弟弟。”
“没礼貌的女人。”他关上手提电脑,将电脑搁在茶几上,心里却在发笑。
“你才是没礼貌的男人。亏我这几日这么辛苦的照顾你,你是这样回报我的?连一声谢谢都没有。”她说这话时也没有真的在生气,纯粹是一种邀功的姿态。
他看看外头的天色。今天寒流来袭,天色更是黑得飞快。“你早点回去吧。”
“你很奇怪,一到天黑你就赶我回去,到底是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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