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晴一走进电梯,就惴惴不安地拉拉她的迷你窄裙。
要不是心萍硬要她买、硬逼她穿,她绝对不会穿这种露出一半大腿的短裙在街上。要是被祖母看到,一定连续三个月骂她不要脸、不知羞、伤风败俗、活像妓女
她一向很容易摆起冷脸来拒绝男人,可是面对心萍时她却总是坚持不了,能够拖到今天才让心萍装扮她,她已经觉得自己毅力惊人。她知道心萍是真的关心她,自认识心萍以来,古道热肠的心萍给她的温暖,千百倍于她的家人,说心萍是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也不为过。
心萍和发型设计师讨论后,决定把晓晴的头发削短打薄,晓晴自己根本没有置喙的余地。等到她的头发弄好,心萍立即拿出随身携带的化粉包为晓晴化妆。
粗还没化好,美容院的小姐们就陆续聚拢来看,有人说她像陈湘琪,有人说她像香港的广告明星雪儿,心萍则认定她像梅格-莱恩。待戴起眼镜照镜子,晓晴简直不认识自己了,她从来没有想到她会变得如此亮丽。难怪化妆品虽然贵得吓人,女人们仍奋勇购买。
以前她陪心萍逛街时,售货员总是不太理睬她;今天情势大为改观,换心萍被冷落,而她被售货员们缠得有些烦。
电梯门开了,晓晴做贼似的,先看看走廊上有没有人,然后尽量不弄出声音的走路,希望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她的公寓。
这双新买的高跟鞋穿不到三个小时,已经令她脚痛。依心萍的标准,两寸半的跟不能叫高跟鞋,心萍所有的鞋子都从两寸起跳,以弥补她身高的不足。
十点了,小玲该睡着了吧!今天谁帮她洗澡?还是小玲已经被妈妈接走了,从此她不必再和她的邻居有点头打招呼以外的接触?
要关上她的不锈钢铁门,不得不弄出声音,晓晴才刚脱掉高跟鞋,没想到小玲的叫声立即响起,比雪球迎接她的叫声还响亮。
“吴姐姐、吴姐姐,我按过好几次电铃你都不在啊!你去剪头发。”
晓晴对小玲微笑,打开她的不锈钢门,庆幸只看到小玲一个人。“好看吗?”
“好看!”小玲点头,说得很大声很肯定。“你的衣服也很好看。”
晓晴低头看自己,其实她的新装不过是简单的t恤和白色短裙,只是t恤的颜色较花哨。现在freeszie的t恤像专门做给营养不良的瘦子穿的,她这个不胖的人穿起来居然相当贴身。
“阿伯,你看,吴姐姐变得好漂亮唷!”
晓晴抬头,看到和昨晚一样手捧浴巾和小玲睡衣的秦克宇,她的心跳频律顿时错乱,全身也无端燥热起来。说他在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也不为过,他那种魂魄被摄住似的全神注视,令她直觉地感到他的惊艳,她既羞又喜,第一次体会到所谓心头小鹿乱撞的滋味。
“阿伯,你说吴姐姐是不是变得好漂亮?”
“呃是是。”名节目主持人居然也有迟钝结巴的时候,不过他恢复相当快。“小玲说你昨天跟她说,如果她还要你帮她洗澡,到你这里来比较方便。”
“嗯。”晓晴当然也要赶紧恢复,假装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那一刹那的目光电波交流,一定是她的幻想。她低头向小玲伸出手:“小玲,进来吧!等你洗好,我再送你回阿伯家。”
“好。”小玲走进她家。
晓晴的手触及不锈钢门,示意要关门了。
“这个。”秦克宇将浴巾与睡衣往前递。
晓晴伸手去接,手指擦过他放在浴巾下的手指,没有擦出电光石火,只是她的心弦抽动了一下!
没事、没事,很好,她表现得很好,没事人般地关上门。看小玲在逗弄雪球没有注意她,她背靠在门上,略微沮丧地叹气。
他已经学聪明了,不再乱开玩笑,不对她的私事予以置评,她应该松一口气的;但她却没来由的,对他的反应感到有点失望。
虽然她似乎在他的眼中读到惊喜与赞赏,不过那可能是她一厢情愿的解读;即使他回答小玲“是”那也可能只是礼貌性的敷衍。她哪里知道他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她虽不能说是为了他而改变造型,可如果更诚实的面对自己,或许,多多少少有一点受他的影响,但他绝不是她蜕变的惟一因素。
该说是时候到了吧!年少轻狂或青春叛逆期的阶段,她没有走过,在祖母的严厉管教下,她一直都是个循规蹈矩、专心向学的乖孩子、好学生。即便在祖母过世后她如释重负,却也不曾打算改变多年来不注重外表的积习。
直到施淑琪的轻蔑目光、直到秦克宇的笑容,促使她挣脱祖母束缚她的心网。
改变有何不可呢?她跟每个女孩都一样,有权为悦己者容。没有悦己者,她当然也可以认自己打扮,因而活得更自信、更开朗、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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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次日到学校,她的新造型却为她带来不少困扰。
每个看到她的同事无不发现她的转变,都夸她漂亮,一向鲜少被人注意到的晓晴,一下子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
平时来图书馆上阅读课的学生们相当守秩序,安静地各看各的书;今天却每一堂课都有学生三五成群地看着晓晴交头接耳。她不难猜测那些想象力丰富、满脑子罗曼蒂克的少女们在说什么,耳尖的她还听到一个学生在打赌她即将步入结婚礼堂,令她啼笑皆非。
中午和心萍一起吃饭的时候,晓晴不禁抱怨她变装后的不自在。
“我有点后悔,很想变回以前的样子。”
“开什么玩笑?”心萍叫道。“你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多漂亮吗?一个上午已经有五个男老师来向我打听你有没有男朋友。可惜他们之中没有一个好货色,两个离过婚,一个上个月才和同居的女友分手,一个年过四十,惟一缺点较少的那个长得太丑。不过没关系,我从前天开始就已广发武林帖”
晓晴不解地插嘴问:“什么意思?”
“不是要帮你比武招亲啦!是通知我所有的亲朋好友,帮你寻找相亲的对象。半个钟头前我老公打手机跟我说,他找到个很好的人选,是他同事的弟弟——三十三岁,在新竹科学园区上班,是个光年终奖金就至少有三百万的单身贵族;身高一七,体重六十五,留美双硕士,在台北和新竹各有一栋公寓,开白色bmw。怎么样?条件不错吧?”
“他条件不错关我什么事?我才不要相亲。”
“吴晓晴!我以为你真的想通了,怎么你的脑筋还转不过来?我只是叫你去相亲,又不是叫你马上就嫁给他。你现在不去相亲,难道要等到同学会那天才在路上随便拉一个男人去参加?”
“我可以不带男伴去。”
“不行!想到施淑琪那副狗眼看人低的嘴脸,我就生气!你一定要带个帅哥去参加,争一口气!”帅哥晓晴又想到她的邻居。如果她拜托他假扮她的男朋友,陪她出席同学会,他会答应吗?
不,不,他一定会嘲笑她,说不足他还会以为这是她企图勾引他的伎俩。
不行,不行,此路不通。他是个高知名度,经常上电视和报章杂志娱乐新闻版的人,即使他愿意配合,还她人情,将来也可能滋生没完没了的困扰,她何必自找麻烦?
晓晴幽幽的说:“如果我去相亲,暂时跟那个人交往,利用他陪我去参加同学会,之后再甩掉他,那不是很不道德吗?”
“男女交往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游戏,哪有什么道不道德的问题?再说,你们两个说不定有缘,可以继续交往下去,甚至结婚”
晓晴终于还是被心萍说动了。回首前尘,二十多年来,她埋首书堆,与作者神交,与书为友,少有别的娱乐,生活堪称枯燥;她虽素来甘之如饴,但是最近她意识到心中隐隐有一股蠢蠢欲动的渴望,渴望她的人生能多些姿彩。
尤其受到小玲“干扰”之后,每当公寓安静下来,她就莫名地陷入寂寞的氛围。
也许谈恋爱、结婚、生孩子,真的是人生必经的过程。一向对这种事非常迟钝的她,终究春心荡漾了吗?
可是,人间何处问多情,她要到哪里去找一个不只喜欢她的皮相,而且能与她相知相惜的心灵伴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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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她留在学校加班,因为学期即将结束,就要放暑假了,她必须向全校还没还书的学生发出三天内必须还清借书的通知,好不容易忙完回到家已经十点了。
才刚开始戴隐形眼镜就戴了十几个钟头,令她的眼睛有点不舒服,很想赶快进门拿掉隐形眼镜,可是走经秦克宇的门前时,听到小玲哭叫的声音,她不由得停下脚步,犹豫着要不要去一探究竟。
她实在不想多管闲事,但是小玲模糊的哭叫声令她十分不忍。考虑了一分钟,她还是按了电铃。
门打开,她看到秦克宇的头发乱糟糟的,两道眉纠结在一起,显然小玲又令他烦恼了。
“呃我刚回来,听到小玲”
她还没说完,小玲已扑过来抱住她。“吴姐姐,你都不早点回来,我讨厌阿伯,我要去跟你住,呜呜呜”
晓晴以目光质问秦克宇。
他叹口气,双手在胸前交叉,一副莫可奈何的神情:“我今天带她去保姆家,她很不高兴,吵说她再也不去了。”
“他们家有个娃娃一直哭,还有个小弟弟到处尿尿,那个弟弟坏死了,他会抓我的头发,还会咬我,吐我口水。”小玲含泪告状。
晓晴轻声问秦克宇:“不能给她换个保姆吗?”
“谈何容易。”秦克宇两手一摊,再抬手耙他的头发。“我打了十几通电话,问遍所有能问的朋友,才找到这位离我们这里不远的保姆。”
“你可以送她上幼稚园。”
“我也考虑过,可是她妈妈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够联络上。再说幼稚园是采学期制的,现在已经是六月下旬,学期快结束了,小玲要上幼稚园的话,也是下学期的事情。”
“你有没有试过上网找保姆?”晓晴一边轻抚小玲的头,一边问秦克宇。
“我试了。因为我无法确定托儿的时间,当我出外景时,又必须二十四小时托儿,所以没有一个愿意接受。”
“还真伤脑筋呢!”晓晴低喃。“那你打算怎么办?”
他努努嘴、耸耸肩。“只好再打电话找人帮忙。可是我后天一早必须远行,预计三天才会回来”
小玲打断他的话:“我跟阿伯说,他去工作不在家的时候,我要去住你家,可是阿伯说不行。”
“小玲,我白天要上班,没办法陪你。”晓晴说。“我下班后欢迎你来我家。”
“你看吧!还是吴姐姐最好。”小玲施给阿伯一个胜利的眼光,双手仍抱着晓晴。
“那太麻烦你了。”秦克宇的愁眉一展,唇畔浮现感激的笑容,如漆的眼眸凝视着她。
“不会,不会。”为什么每次他一对她笑,她的心湖就泛起涟漪?“如果你放心把小玲交给我的话、你不在的那三天,小玲可以来跟我睡。”
“我当然放心,你比我更会照顾小玲。”他的笑容加大一号,神情也显得更为轻松。“这样我出外景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不过你还是要找个白天的保姆。”晓晴提醒他。
他点头。“白天的保姆应该比较容易找,这个交给我来办。”
“我不要再去林妈妈家。”小玲噘着嘴说。
秦克宇轻声一叹。“好,不去。明天中午之前还找不到新保姆的话,我看我只好带着你去开会。吴小姐,请你告诉我你的电话和手机号码,我才方便跟你联络。”
“我可以给你我家和我上班的图书馆的电话号码,可是我没有手机。”
“喔,那我的手机先借你用。上个礼拜我以为我的手机掉了,又去办一支;没想到是我忘了,我因为山上无法通讯而关机,把手机收在背包的一个小袋子里。”他自嘲的哂笑:“可能当时爬山爬得太累,所以健忘吧!”
“吴姐姐,我要去跟雪球玩。”小玲已不耐烦听大人的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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