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文小心地把车停好,再回头望了一眼才买的新车;虽是小小的阳春车,可是她省吃俭用了两年才换得的,所以也就特别的珍惜。她今天来找姊姊——雨疏,就是特地要来告诉她买了新车。
“姊,是我,雨文。”伸手按了铃,心中充满了兴奋。
打开了门,雨疏几分讶异地问:“要来怎么不先打个电话?”
“打不打还不都一样,反正你一定在家。”
“太笃定了吧,哪天就让你扑个空。”
“才怪!”雨文挑起眉毛。“你若真的出去了,我扑空也高兴。”
虽是姊妹,个性却是截然不同,雨疏内向、文静,而雨文却是活泼外向。
“姊,我带你去兜风。”雨文难掩得意之色。“我的新车第一个想要载的可是你哦。”
“我看算了,有人会不高兴的,我可不愿得罪人。你现在也是有车阶级,身价不一样,野性可要收敛点。”
“才不呢,只有开像姊夫那种benz或凯迪拉克才能抬高身价,像我这种,只能说由爬虫类进化为两足类。”
“不管怎样,总是由两轮进化到四轮了。”
“你也一样,不用再靠两足徒步了。”雨文不甘示弱。“下星期载你去竹子湖吃炒青菜,怎样?”
“我不想,你还是跟昭中去吧。”
“姊,你真要一辈子把自己关在这间豪华的牢狱?”
“有什么不好?多少人不都是住在鸽子笼式的牢狱。只要我有一颗飞翔的心,我的心是不被这空间桎梏,浩瀚的蓝天才是我真正的家。至于这小小的空间,只是我旅程的休息站。”雨疏迷蒙的眼眸闪亮着,瞅向雨文道:“这是我的选择,我甘于如此。”
“像你这么顾家的人简直是稀有动物。姊,不是我要挑拨离间,像你这样大门不出一步,姊夫要是外面有了女人,也大可放心地玩。”
“他真要这样,我又能怎样?如果我的人拴不住他的心,你告诉我能怎样?用人性最好、最美的一面——温柔、体贴去感化他?还是感动他?你以为温柔体贴就能换回爱情了吗?”
“难道不?”
“雨文,你难道不了解人性之贪婪?当你具有了内在,他可能还要有外在的条件;当你两样都具备了,他又要一些不一样的了。”
“你说的没错,男人一有钱,不管他家的老婆多么貌美如花,气质多好、多高尚,他们一样在外一个接一个地交女朋友,难怪人家说家花没有野花香。”雨文语中带有几分不平,继续道:“姊夫自从娶了你以后,就把你当成服饰店的模特儿似的摆在那里,想看就多看一眼,不想看的时候瞧都不瞧一下。你心里只有红楼梦、莎士比亚,而他恐怕是今天找茱莉叶,明天换林黛玉。姊,你为什么就不会学精明些,像你这样哪天被休了都不知道。”
“我的婚姻其实对你姊夫原就不公平,就算被休也没什么,我不会那么看重的。倒是你自己,雨文,是不是也该为你自己的终身好好考虑考虑?妈临终前最挂心的就是我们姊妹俩的终身大事,你定了,我也才安心。我看陈昭中人还不错,职业固定、收入稳定,人长得也可以,都符合了世俗的要件,该没什么好挑的了吧。”
“我喜欢无牵无绊的生活,你看我不是活得很惬意吗?婚姻是枷锁,我不会那么早就自投罗网。无聊的时候谈谈恋爱调剂一下生活,这样不是很好吗?”雨文快乐地畅谈她的哲学。
“总不能这样混一辈子吧,老了可就没人要。”
“放心,我会适时的把自己推销出去。”
雨疏也只能轻摇头拿妹妹没辙了。
“姊,”雨文想起什么似的。“你记不记得徐若伶?我大学里那个有钱又美丽的同学,你还记得吧。她最近离了婚,好惨!婚前,她老公捧她像公主、皇后似的,婚后却当她是条狗似的虐待她。婚姻有时是爱情杀手,一旦激情过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对彼此的不满和挑剔,继而反目成仇。唉,婚前说的海誓山盟,什么天可荒地可老,此情永不变的都只是一时的好心情说说罢了。人的心思是永远捉摸不定的。”
“看你婚都还没结,倒成了婚姻专家了。”
“其实爱情最禁不起现实和时间的考验。当两情相悦的时候,可以天长地久;等到彼此拥有对方的时候,就开始相看两不悦。爱情开始在两人间一点一滴的消失,到头来只要彼此不‘相敬如冰’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你患有婚姻恐惧症?”雨疏带点严肃的口吻。
“也不全然。我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但结了婚,彼此就有占有欲,你就必须做某种程度的牺牲,否则彼此就难以相处。”雨文虽然比雨疏小,看法却比雨疏世故。
姊妹俩聊了一下午,到了晚饭时间,雨疏简单地炒了两道菜,姊妹俩也吃得愉快。饭后,雨文打了电话约若伶出来喝咖啡。
离婚后的若伶看来更加的消瘦苍白。
“怎么样?离婚真好?”雨文看着若伶苍白的脸带着一丝的嘲谑。
“不堪回首。”若伶神情黯然地回答。“这辈子我是不想再结婚了。要恋爱、要同居都可以,就是不会再结婚了。”
“有这么可怕?婚姻被你说得有如毒蛇猛兽。”
“也许你难以相信,但对我而言,它是比毒蛇猛兽还可怕。”
雨文向后仰靠,不以为然道:“你这岂不因噎废食。”
“不管怎样,这辈子我是不再结婚了。其实彼此若真有情意,未必需要那只婚姻证书。以后我喜欢的男人若愿意不结婚与我厮守一生,那我就终其一生与他白头偕老,这样不是也很好吗?”
“婚姻的打击使你玩世不恭?”
“雨文,”若伶一副正经严肃。“这不是玩世不恭,是更忠于感情。人经历了重大挫折,一定会用另一种方式去生活。”
“两年的婚姻把你彻底改造,也使你成长。”雨文带着研究的眼光审视着她。
“或许是吧。所谓的不经一事,不长一智,生命注定要受折磨。人总是要历经痛苦才会学着成长,只是付出的代价不一。”一抹阴郁掠过若伶白净的脸庞。
“这星期天我们公司举办周年庆,晚上有个大型舞会,邀请了客户、厂商共襄盛举,到时你也过来热闹热闹。多接触人群,创伤会恢复得比较快。”
“我考虑找份工作上班,借忙碌来调整低落的情绪。”
“你在说笑?我的大小姐要上班,有哪家公司请得起?”
“雨文,我是认真的。这次婚姻会这么惨,多少跟我从小养尊处优也有关系。
从小一点苦也没吃过,还有佣人伺候使唤,父母又宠我,从小到大没人违逆我,造成自己骄纵的个性,所以我想借工作来磨练自己的脾气,和忘掉这段不愉快的婚姻。”
“嗯,看来这次的的婚姻虽然让你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却也让你体悟不少。
唉,为什么成长总是要付出惨痛的代价,人为什么无法预先去超越那许多未知的劫数?”
雨文看着若伶苍白脸上透着几分坚毅,心头不禁泛起一阵心酸;昔日那青春美丽又活泼,从不知愁滋味的少女,曾几何时竟成了怨妇,命运未免也太会捉弄人了。
“若伶,”雨文拿起咖啡杯。“美丽的蝴蝶都是由丑陋的毛毛虫蜕变的,来,为你的重生干杯。记得星期天那天要再像美丽的蝴蝶一样的飞舞。”
星期天,若伶刻意地打扮一番,虽然看来依旧美丽,却难掩落寞神情。走过婚变,心境不似从前,脸上自是难免有几许沧桑。
六点,雨文准时开车来接她。
“舞会七点才开始,不过那儿有准备吃的,我们先去吃它一顿,到时才能尽情狂欢。”雨文一手操纵方向盘,一手按音响。
“好久不曾跳舞了。回想大学时那种疯狂的生活,跳舞跳到通宵达旦,夜游到天亮,真正的不识愁滋味。”若伶有感而发。
“可不是。人生最美好的四年,就像一片任你挥洒的天空,又像一朵诡谲的云,爱怎么流浪,就怎么流浪,想怎么变幻就怎么变幻,真是太诗意了。”
进了会场已是近六点半,人也来了大半以上,大都是提早来用餐的。雨文拉着若伶直往自助餐柜,拿了盘子,专心地挑选食物;若伶跟在雨文后面,或许是情绪的关系,怎么也挑不到对她胃口的菜,走了一半,盘子依旧是空的。突然,一块油炸品落在她的盘里,她还没来得及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
“试试看,酥炸鳕鱼,很好吃。”
她回头一看,一个带着微笑的男士正用一双诚恳的眼神看着她。
“谢谢。”她本能地回答。
取好食物,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开始吃起她们的晚餐。
吃了一会儿,雨文起身去端汤,若伶抬眼扫视会场,却瞧见刚刚为她夹鳕鱼的男士正盯着她看,她赶忙低头继续她盘中的食物。她不喜欢这样的邂逅,刻意得一点也不诗情画意。
舞会七点开始。撤走了刚刚的自助餐柜,场地更加宽敝。
由巨人公司董事长夫妇开舞,当音乐响起,两人相拥起舞时,整个会场响起热烈的掌声。若伶此刻不但没有被这快乐的气氛感染,反而有种想哭的感觉;太久了,她真的几乎已不知道快乐为何物,如今接触了,反而五味杂陈。
人永远是很情绪化的动物,是一种永远不自觉会被外在环境牵引的愚痴动物,就像她这两年,没过过一天快乐的日子。
男男女女双双对对地相拥起舞,雨文也被一位男士请去跳舞了,一缕孤单袭上心头,若伶转身走出会场,沿着通道走到后院一个小小的庭园。把自己隐身在花丛里,似乎唯有这一小方宁静的角落才是她的世界;她轻轻地闭上眼睛,享受着这静谧的一刻。
“为什么到这里来?”
一个声音猛然惊醒了她宁静的心湖。
“对不起,吓到你了。”一双清澈的明眸炯炯有神地望着她。
“是你!?”若伶惊讶地看着他。
“我叫许柏元,言午许,松柏的柏,一元两元的元。”
“我对你的名字不感兴趣,你不用介绍这么多。”若伶对这不速之客有几分不悦。
他不理睬她的不悦,自顾走近她。“有没有兴趣没关系,自我介绍是尊重和善意。”
“你为什么跟踪我?”若伶冷冷地说。
“你的脸上写着‘不快乐’三个字,所以我关心你。”这个叫许柏元的随手摘了一朵大红花递到她面前。“希望你今晚能像它一样的心花灿烂。”
若伶抬眼看他,又是那双诚恳得令人难以拒绝的眼神。
若伶伸手接过花朵。“谢谢你。”嘴角难得地掀起一丝微笑。
“不知是否有荣幸请你跳支舞?”许柏元依旧用那动人的眼神望她。
若伶看他一眼,随即移动脚步,进入会场。
他轻轻揽着她,默默地跳了两曲。
回到座位后,服务人员递过来两杯饮料,这时,雨文也突然冒出来。
“你刚到哪去,全场都找不到你,还以为你被绑票了。咦?许先生,你也在这儿,莫非——哦,我懂了。”雨文轻点了两下头,看了许柏元一眼,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眨眨眼睛,丢下一句:“enjoyyourself。”随即没入人群。
舞会十二点结束。今夜,轻松愉悦的气氛果然让若伶心情改变很多。
走出会场,许柏元体贴地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去吃消夜?她说累了,想回家。
送她回家的路上,他介绍了自己的工作,是某大公司的电脑工程师。
“我家人都在美国,去年我才回台湾工作。刚回来时,对台湾的恶质环境很不习惯,久了也能适应,而且觉得处处充满人情味。”
“你称得上颇具价值的单身贵族,为何还不结婚?”
以他这么优秀的条件,若伶猜他应该有女朋友了。
“结婚?女朋友都不知在哪,怎么结婚?”他也奇怪她的问话。
“怎么会?凭你的条件——”若伶很意外他竟然会没有女朋友。
“凭我的条件?结婚应该不是凭条件,而是凭缘分吧。”
“也许你的要求高。”
“哈!别冤枉我了,我拿什么要求人家?”
“你太谦虚了。”若伶转头看他,带着几分欣赏的心情。
谈话中,车行不知不觉到了若伶家。
“这是你家?”许柏元对她住这偌大的别墅感到意外。
“嗯。我家除了我母亲和我外,还有一个园丁和煮饭打扫的阿妈。”
“你——”许柏元对她更感好奇,又不好多问。
“这么晚了不请你进去坐。非常谢谢你今晚的陪伴。”说着,若伶从耳际拿下那朵鲜红的红花。“今晚虽没有像它一样心花灿烂,可是我真的感到快乐。”
“不知何时可以再见你?”许柏元语调充满期待。
若伶向他挥挥手,微笑着说:“有缘自会相见。”
目送若伶进门后,许柏元仍呆站了好一会儿,直到一阵凉风吹来,整个意识才清醒过来。打开车门,直驶回家的方向。
采芬依旧得不到感情的答案,干脆不去想这恼人的问题,专心投入工作中。这阵子生意也好得不得了,订单每天由传真机不断地传递过来。采芬的工作内容除了处理订单,还要接洽国外客户,公司上下包括老板都佩服她的能力。
生意好,钱愈赚愈多,采芬心底也感到无比的踏实和快乐。她盘算着将来为父母亲买栋舒适的房子,还有自己的窝;如有余力,再帮兄弟姊妹。想到这里,采芬就更加的打拼。
工作一忙,书凡自是又被冷落,有时整个礼拜见不到一次面,即使有空也是星期天一起吃顿晚餐;而吃完饭,采芬就喊累要早点休息。两人也为此起争执。
“我现在才了解,一个事业心重的女人根本不看重感情,为什么许多男人都无法接受所谓的女强人,原因就在于这里。采芬,我必须让你明了,我也一样没办法接受我爱的人最爱的是她的事业,我没有这样的包容气度。”书凡对采芬再次提出严重的抗议。
采芬虽专注于事业,可也不希望失去书凡。事业带来财富,婚姻却是人生必经的历程;有了事业,失去婚姻,毕竟是人生的一大缺憾。可是书凡要她在事业与他之间作抉择,无疑是要抹杀她的第二生命,面对他的抗议,她也只能默然以对。
偏偏美国有一位客户传真说要下一笔大订单,由于金额不小,要台湾方面派人过去洽谈。
采芬看到传真自是高兴不已,随即心头又沉重了起来。一想到书凡那不高兴的样子,总教她放不开心去工作。可是今天能有这样的工作成绩,也是她过去辛苦累积的努力成果,她总不能就这样放弃。
采芬愈想愈乱,甩甩头,决定不管怎样,事情总得摊开讲清楚,于是鼓起勇气,拨了电话给书凡。
“书凡,告诉你一个——对你或许不是好消息。我下月将去美国,因为客户的要求,说要下大笔的订单,要我过去洽谈——喂!书凡,你听到没?”采芬意识到气氛不对。“书凡,你不高兴了?你知道,我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总不能叫我放着大笔订单不要,这也是我辛苦经营所累积的成果。”
采芬对书凡冷漠的态度着实感到懊恼。
“恭喜你。”许久,他才冷冷地说这一句。
“你不高兴?”
“我不是恭喜你了吗?”
“可是——可是你不是真心的。”
“采芬,我们再争吵也没意义。你出国也好,让我们彼此有较多的思考空间,想想彼此所要的。”
“书凡,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做,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会高兴?”采芬心急了。
“你自己去作决定,别人无法为你作选择。只要选择你喜欢的,就义无反顾地去做吧。”
书凡不知想通了什么,突然不再像从前一样的抱怨。难道这是分手的前兆?或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采芬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夜里,采芬辗转难眠。思前想后,书凡的话似乎透着某种暗示,要她在他与事业间做断然的处置。
事业是她的生命共同体,她从小努力读书、充实实力为的不也是将来有能力闯番事业?她从未想过读书受高等教育是为觅得好郎君。如果她在事业偃旗息鼓,专心去做个家庭“煮”妇,每天所要做的就是洗衣、煮饭、扫地天啊!采芬无法想像自己扮演那样的角色,那她铁定会疯掉,也踏蹋了她多年的寒窗苦读。
可是如果放弃书凡,她是不是会有遗憾和后悔?书凡的确是少有的好男人,恐怕这辈子再也碰不到这样的男人。
采芬陷入两难的抉择,最后决定还是依照原来的计划去美国。她想,至少在目前要她放弃事业是不可能的,干脆顺其自然,书凡要是真的放弃了她,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世间事总无法两全其美,她又何必强求?这样想,心里也舒坦多了。
一切按照预订的计划进行,采芬在临行前还和书凡约了吃饭相聚。书凡教她几招和客户谈判守则,她都一一做笔记,书凡看她如此敬业,末了还说她如果不做事业真是埋没人才。
采芬走后,书凡竟然也不觉得孤单,或许她原就不常陪在他身边,所以也就没什么失落感。想想也满可悲的,几年的感情,最后竟是这种感觉,到底是禁不起岁月的侵蚀,还是两人的爱情已冷却?
甩了甩头,不再这事上多想。打开秘书送过来的资料夹,看了几页,按了电话,请昭中进来。
昭中和书凡是大学同学,书凡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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