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之日 九

    大漠上金沙连着银沙，铺展万里，举目望去，无边无际地蔓延着，像是一直延伸了出去，直到天空的尽头。沙丘一座接一座，丘缘的弧线流畅顺直，一重重如刀剑刻就，深邃而冷峻。

    漠漠的狂风从天与地之间穿过，发出呼啸的声音，哀怨如鬼哭。

    风里夹杂了许多亡灵的碎片，风一吹起，便带起了响彻天地的哀鸣。

    浩浩乎！平沙无垠，夐不见人。

    勒马控缰，茫然四顾，当发现杳无人迹的大漠中如此荒凉冷寂时，她的心中渐渐涌上了一层莫名的恐惧。

    这是在哪里？

    方当正午，炎炎烈日毫无遮挡地当头射下，仿佛灼人的利箭。黄沙上反射而起的白光尖锐刺目，照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沿途奔驰了近千里，竟然还是一模一样的荒凉景象，大漠似是漫无边际，无论如何驰骋，都逃不开流沙烈日的重重包围。

    更何况，纵马千里，如今竟然又迷失了路途。

    从敦煌城中乘夜逃出，一路向西，她只顾着要逃离敦煌境内，不顾路径地西行，到现在已再也无法分辨天南地北。

    身陷大漠深处，白衣少女极力控缰，心中的恐惧越来越深。

    天地间寂静如死，只有一片看不见边际的惨黄色无声无息地延伸至地平线。沙海茫茫，狂风炽烈，铁一般死气沉沉，苍茫得一眼望不到边。

    瀚海黄沙，凛冽无尽。黯兮惨悴，风悲日曛。这一切，到哪里才是尽头？

    北风振漠，风沙的肆意呼啸声在空阔无人的大漠间纵横交错，自由来去，在大漠深处激起无数回音。

    “兮律律”风狂沙暴，骏马抵挡不住风沙的交相进攻，仰天发出一声长长的哀鸣，不安地连连后退。

    后退之时，马蹄似乎触到了什么东西，几乎将骏马绊倒。她悚然一惊，本能地向马蹄下看去，忽然之间便惊呼出声。

    马蹄之下，黄沙之上，俨然是无数具零落的白骨。

    阳光带着无比的热度直射下，将黄沙炙烤得火一样滚烫，似能熔化一切。随着马匹不安的骚动，那些在沙里不知被埋葬了多少年的尸身逐渐从沙丘中显露出来，一具具横七竖八散落在大漠灼热的沙砾上，仰头望天，说不出的怪异与骇人。

    那些都是葬身于此的大漠旅人。

    累累的白骨悄无声息地躺倒在流沙上，尽管死去多年了，连覆在尸骨表面的血肉都已经腐烂殆尽，只留下具具白惨惨的骨架，骷髅那空洞的眼眶仿佛还是在毫无生气地睁眼注视着天空，将目光投射向头顶的苍穹，无声向过往的行人叙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曾经历经的如何绝望凄哀的挣扎、哭号与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