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明月在 九

    那是一片湖。

    远处的地平线上，那不断闪烁着万千波光的，出乎他意料，竟是一个恍若仙境的湖泊。

    “水……水！”一个“水”字，足以点燃他剩余的求生欲念；一滴清水，便足以将他从死亡边缘强力拉回，更何况是万顷湖泊。看到那一大片碧色盈盈，经历了三天三夜干渴的他眼前亮了起来，惊喜地对着骏马狂呼出声，也不想它是否能听懂自己的话，“阿卢，你看见了么？那是水啊……快一些、快一些……再快一些！”

    然而，最讽刺的是，连续三天的饥渴交迫未能将他拽入死亡的深渊，仅仅持续片刻的疯狂喜悦却耗尽了他最后的体力。刚刚才从马背上支起沉重如铁的身体，还未将狂喜彻底表达，蓦然间，他眼前一黑，片刻前才凝合的意识受不住如此强烈的刺激，不受控制地飞速涣散。

    他沉沉坠入了那个黑色梦境。

    “这位公子，你醒了么？”那一声狂喜呼喊脱口，耳畔立即响起了一句温柔的问话。仔细听去，竟是一个少女的声音。

    少女的声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心中一惊，缓缓睁开了双眼，入眼却尽皆陌生。

    此刻，他正躺在一张床上，额前密密发了一层薄汗，身上仔仔细细盖好了丝绸锦被，被角掖得严严实实，纯钩剑就静静放置在他右手边，一伸手就可以触到。鎏金床前垂下一层雪白的薄纱幔帐，将内外隔断。对他说话的少女此时正坐在床沿，用雪白手巾细细拭去他额上不断渗出的冷汗，见他醒来，她端起一碗汤药，一勺一勺仔细喂入他口中。

    少女身形尚小，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她一身皓洁白衣，仿佛冬日夜里才从天空中翩然降下的初雪一般纯洁明艳。面上隔着一层雪白面纱，将五官隐去，然而再多的屏蔽都遮不住她的绝美动人，透过那层遮蔽脸庞的面纱，依旧模糊可见她清丽绝世的容颜。

    从那模糊的一眼看来，她的眼眸呈现出不同于中原人的深碧颜色，似是西域女子。

    此时此刻，她就坐在他的近前，面纱遮蔽的容貌清丽不可方物，一袭白衣纯如夜雪，飘然出世，仿佛世外仙姝不染轻尘，令人疑心自己身处之地是九天外，而非浊世中。

    他被眼前的白衣少女镇住了心神，只定定望向她，一时间已惊诧得说不出话来，忘却了身外一切。

    这是梦么，这是梦么？

    如果是梦，怎么会有如此真实的感觉？如果不是梦，在这污浊世上，又怎么会有这样美的女子？

    不，不，那决不只是美，不是美……而是、而是怎样的呢？……对，是圣洁是天人出世般的圣洁。

    “我……这是在哪里？”片刻无法言语的震惊之后，他终于恢复了平静，茫然问道，“姑娘，你……你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