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存在的东西被打碎了。
第一声响起之后,那种奇异的声音不断扩散,不过瞬间,已合为无数碎裂的声响。
“阿曼拉,你到底撤不撤出结界?”结界已发生了碎裂,夜魔忽然收力,再一次问。
“不……不撤!”动荡的结界外,她死死支撑,竭尽全力维持了力量的瞬间凝滞,声音已变得极细极低,“除非……除非你杀了我……否则……你休想……休想从结界里面出来!”
“自不量力。”眼神淡然甚至漠然地说着,夜魔再不容情,凝定了全部灵力,指上加力,重重点出。
“喀!”
只有一瞬间的僵持不动,结界中连绵的声响静止,却又在刹那之后合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从两股力量的交接点无限制地轰然扩散。
那一声巨响炸开后,结界内的白光立刻碎裂,融化了一样消失在蓦然扩大的黑暗中,涣散无痕。
白光散去,黑暗重回。
“阿曼拉,看到了么?你用尽全力召唤出来的结界,又能困住我多久呢?”毫不费力就击溃了她的法术,夜魔眼神冷厉地笑了,“不要再白费力气阻止我了,这样不仅没用,还会让你死得更快。”
“不……是有用的……”石室的角落里,白衣女子只是被黑暗湮没了一刻,就重新浮凸出来,“已经够了……哪怕这只能困住你一瞬间,也……已经够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拼死阻止我救你?”破除结界,对他来说只算易如反掌,然而,听着她那样不惧一切的话,夜魔再无法控制,“你不是一直希望能和他在一起的么?为什么他终于回到你身边的时候,你宁可死了,都不愿意和他一起走?”
无边无际的黑暗里,那袭白衣纯白绝世,丝毫不被暗夜所没。当那个白衣女子的身影完全浮出的时候,展现在眼前的那一幕,无论是薛玄卿,还是夜魔,都惊怖已狂。
那连黑暗都无法湮没的白衣上,鲜血从那道贯穿了身体的巨大伤口里涌出,肆无忌惮地蔓延。白衣女子无力地倚靠在石壁上,眼神依然刚毅决绝,毫不示弱地望着他。那把洞穿了她心扉的长剑已被从伤口中拔出,被她用尽全力地握住,抵在身前。
在这样千钧一发的危险时刻,只要她手上一加力,纯钩剑就会再次刺入她的伤口,重新重创她的身体。
“阿曼拉!”看到那一幕,之前一直沉默着的黑衣男子几乎想也不想就冲上前去,要从她手里抢下长剑,“把剑放下!”
“玄卿,你不要过来!你们……你们都不要过来!”楼兰公主白衣浸血,那样凌厉的气势却分毫不减,“都不要过来!……有谁敢过来,我就死给他看!”
“阿曼拉,把剑放下!”夜魔眼睁睁地看着她那样不顾一切的疯狂举动,却也是毫无办法,只能厉声喝止,“你真的宁可死都不让我救你么?”
“夜魔大人……阿曼拉心知夜魔大人……是一心……一心为阿曼拉……着想……想以全力救回阿曼拉一命……”用力将长剑抵在身前,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唇边有一丝淡淡的微笑泛起,“与玄卿一起……去中原……阿曼拉又何曾不想……我不是不想活下去……也不是不想……一生一世都和他在一起……做他的妻子……可是……可是,若是这……要以夜魔大人一死为代价……才能办到……那么阿曼拉宁可死了……也不要夜魔大人……舍命相救……所以……阿曼拉才敢冒犯夜魔大人……阻止……阻止夜魔大人救我……”
“阿曼拉……阿曼拉!”薛玄卿沉默无言,静静地望着她,蓦然间爆发出一声绝望至极的嘶喊,呼唤着她的名字,痛彻心扉。
“玄卿、玄卿……你不要难过了……”白衣女子亦是静静地看向那个自己从少年时代起就深爱着的人,眼神平静,却依稀有刻骨的思念闪现,情深无限,“死就死吧……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此生结束后,我会重入轮回……转世之后……再回到你身边吧……”
“夜魔大人,阿曼拉……阿曼拉还有一事相求……”她倚在石壁上,觉得血几乎都从身体里流尽了,全身都在一点一点地冷下去,只凭心底最后的执念才能保持清醒,“求夜魔大人……成全……”
“我会的。”夜魔大人来不及考虑什么,一口答应,“说吧,不管是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阿曼拉……宁死都不会让夜魔大人救我……可是……可是……”阿曼拉勉力微笑,“求夜魔大人给我一点时间……让阿曼拉和玄卿话别……这样,阿曼拉就……心满意足……我……我……”
那样微笑地说着,她被一剑重创、又灵力耗尽的身体却再也撑不住了,她的声音一点一点地低下去,到最后,已是杳不可闻。
她仅剩的力量都已在刚才的对峙中丧失,随着声音的变低变轻,双手握不住那把沉重的古剑,渐渐松开。
纯钩剑从她的指间滑落,而与此同时,她也终于无力,仿佛一片从半空飘零落地的白色花瓣一般,于黑暗中颓然软伏,倒在石室冰冷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