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一片青紫,却毫无感觉,仿佛那种难以承受的痛苦的猝然降临已经让他失去了一切知觉,“醒来,醒来啊……”
风雪大作,黑衣男子抱紧了怀中女子温暖的躯体,心已在暴雪狂风中一点一点地冷了下去。
阿曼拉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做梦,在做着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长得无穷无尽,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那个梦里,现实与往事交织,过去和未来重叠,无数记忆中的画面同时出现在她的身边,分不清何者为虚,何者为实。
她梦见了与他相关的一切。
十年前,她经过罗布淖尔的时候,发现湖边伏着一个昏死的黑衣少年,不忍心让他就这样葬身荒漠,就将他带回了自己的寝宫;她一直亲自照顾着他,等到他醒来,才知道他正是终南山庄的北护法薛玄卿,那一瞬间,她心已暗许;她在佛塔顶上为他起舞,那是她第一次献舞于外人;他的父亲伤重,他得到消息,必须日夜兼程赶回终南山庄,她终于鼓足勇气向他表白;归去之前,他在落日下第一次拥抱了她,要她等他回来;十年之后,她等到了他回到自己身边的那一日,但刚一相遇就被他错手重伤;为了救她,他不惜用一切向夜魔大人交换她的性命;那一刻,她才明白,他竟也如此深爱着自己,虽然临死,心中亦欣喜若狂……
一切一切。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那些虚实交错的幻象终于消失,接着出现的,是一片无垠的瀚海。
绝域苍茫,黄沙荒莽,星辉黯淡,冷月无声。皓月皎洁一片的光辉下,大漠无声无息地延展向天边,伸向四野夜垂的天幕。天地之间荒凉无边,空寂如死,除了月野之下的她,万里的黄沙里,就再看不见一个人。
那一瞬间,她心中蓦然就生出了莫名的恐惧。
这是哪里?为什么除了她自己,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她惊怖交加地四顾,目光在不经意间掠过了远方的某处。
那里,分明是那样熟悉的身影,黑衣,长剑,临风,在夜空下的极远极远处,面对万古不变的星月与大漠,静静伫立。
“玄卿!”她不假思索就惊喜地唤出了他的名字,向他跑去,“玄卿,是我!你等等我!”
她飞奔向前,跑向那个离她无限遥远的黑衣男子,但还不等到她接近,他的背影就在瞬间消失不见。
“玄卿!玄卿!”她无法相信那个所爱之人居然就如此弃自己而去,努力地唤着他,加快了奔跑的速度,“不要走,我是阿曼拉啊!你说了要回来找我的,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我?你不要走,等等我!”
然而,她的呼喊再也没有用了。
覆水再收岂满杯,弃妾已去难重回。
“玄卿,不要走啊!玄卿”她依然没有放弃,脚下却突然绊到了什么东西,一个踉跄,扑倒在黄沙上。
她回头,看向方才摔倒的地方,只得一眼,她的目光就再也无法移开。
那里,冰冷的黄沙上,静静放着一个男子的头颅,被齐颈切断。凛冽的夜风呼啸来去,夹杂着粗砺的沙砾,吹乱了男子的黑发。但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死前的痛苦之色,反而还带着淡淡的微笑,安静而宁谧,那双明亮的眼睛灿如星辰,一眨不眨地与她对视,亦是含着一丝静静的笑意,仿佛在探询她此刻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