簿曹从事也无需多开口,他诸多钱粮数字背到一半,封书海都知道,他摆了摆手:“官仓无银又无粮,好了,这不必说了。”
所有情形,那些简册上记得清清楚楚,哪还用他来说。
封书海看着这位簿曹从事,对方茫然地回视,竟没有一句要多说的,封书海心内摇头,不知道是装傻,还是木讷,对方竟也没有一句实际中恳的建议,那管着一个空空如也的官仓,管了一个什么呢?
封书海便不再看,下一位典学从事也无甚好说的,整个亭州的灾荒都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读书人也要吃饭求生啊……哪里还有心情治学呢,典学从事只最后说了一句话:“学生,学生听说大人在益州办了官学……”
然后,他眼中光亮一闪,又像灰烬里一点亮起的余光般,熄灭了下去,他自己也知道,如今亭州这情形,实是没什么可指望的。
岳欣然倒是意外地多看了这位垂头丧气、看起来最木讷的典学从事一眼。
最后是兵曹从事与治工从事,也是二位直接参与阅兵准备的从事。
一应与兵事相关的对接,皆是由这位兵曹从事来参与,故而军中上下,他是十分熟悉的:“本次阅兵,陛下指明,要请杨李等诸多本地豪强世族一并参与,因为陛下亲至,故而,整个阅兵过程中,一应护卫工作具由韩铮将军统帅魏京禁军、安国公统帅亲兵负责,我亭州,只是负责协助大军即可。”
既然是阅兵,且由一国之君亲自主持,而且是在与北狄交战这样的背景之下,安全保卫工作必是军队的重中之重,本来按道理来说,亭州地方也应该分到一些外围差事的,比如拦着流民,不让进去捣乱等等。
不过嘛,重兵驻扎在亭州城,足够将阅兵之地里三层外三层包围得严严实实,只怕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这种机会都是在陛下面前露脸的机会,方晴,一个先前就知道要去职的官员,自然不会为继任者去争取这种好处。
故而,亭州方面所谓的配合,也就是打打下手……毕竟,连这许多人马的吃穿嚼用都被人抢着负责了。
而所谓的打下手,自然都是在届时不用露面的粗笨活上……比如搭个祭台。
治工从事一脸谄媚地站出来道:“那祭台这一二日间便可完工,安国公亲自查探过了,十分牢固,绝不会耽误阅兵大事,大人尽管放心,要不,大人也前去视查一番?安国公对阅兵之事十分重视,常去巡视,没准您还能遇上他呢……”
封书海瞥了这治工从事一眼,他不是第一日混官场,当然知道对方的意思,所谓的“视查”,是这位治工从事的“好心提点”,自己这州牧新官上升,自然要对陛下、安国公关注之事多多上心,哪怕视查的时候能够偶遇安国公,对方乃天子近臣,将自己的“辛劳”顺道在陛下面前提一句,也是受用不尽……只可惜,他并不是那种喜欢钻营之人。
封书海没有响应,他转而问道:“如今修建祭台的是什么人?”
治工从事似乎因为被封书海闪了一下,而面现尴尬之色,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道:“不过一些百姓……”
封书海仔细问道:“哦?那你可有食粮发放给他们?不能叫百姓空着肚子干活吧!”
治工从事擦了擦头上的汗:“属下不敢,这些人在那里干活,军中分发米粮的时候,也会顺便发一些给他们……”
“顺便?”封书海不满地皱眉,但随即松开了眉头,也好,哪怕只是一个祭台,也没有形成定便,起码也算已经开了个头,回头向陛下与安国公解释起来,也好打个比方。
然后,封书海向岳欣然道:“既是已经有工事在做着,小陆夫人不若前往查探一二?看回头那‘以工代赈’要如何具体运作?”
既然是岳欣然提的想法,封书海觉得,岳欣然最好还是去亲自看一看,也好将此事设计得更为周全一些。
岳欣然也是这样想的,比如,具体干活的人是怎么样想的,发放多少粮食比较合适,多久发放一次,他们还希望有什么帮助等。
没想到,这位治工从事为难地皱眉道:“州牧大人……这恐怕不妥吧。咱们那干活之地,皆是些低贱的糙人,十分粗鄙不雅,再者,男女有别,这位小娘子娇滴滴的,这要是被惊到了,属下可不知该如何是好……”
岳欣然想了想道:“那便不到干活之处吧,请大人择你们平素收整工具之地,我去瞧瞧,给我一个时机能同他们说几句话便成。”
她也能理解对方的顾虑,那就干脆各退一步,只要能问几句话,总是能大致知道具体情形的。
这位治工从事依旧面有难色,看到封书海已经开始皱眉,他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
但岳欣然没有想到,等她这两日协助封书海,将整个亭州的人、财、物梳理完一遍,封书海去参加阅兵、她去收集做工的百姓意见时,那位治工从事,竟然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