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密记

没有记住。

    我忘记了老师问你的问题，只记得你慢慢睁大的眼睛，在数十秒钟的安静之后，用有点哑哑的嗓音吐出了一句发音并不太标准的句子。我看到有人捂着嘴偷笑，是你没有回答正确吗？更大的可能似乎是你答非所问。老师的表情由无动于衷变作僵硬，我握紧了拳头等待着下文。

    下文是，没有人愿意在这样的大夏天为难你，于是当你重复了老师告诉你的答案之后，你又可以恢复你喜欢的姿势睡觉。

    补习班一般就是这个样子的了，老师不会去刻意为难一个至此之后再不会见到的学生，而学生也不会太有学生的样子，在第一排的依旧可以大肆翻看小说或者拼命敲打手机键盘，老师呢，充分发挥了睁只眼闭只眼的真谛。

    你坐下去的时候没有马上趴到桌子上，而是小小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我以极快地速度转头，也不顾阳光是不是会再次伤害我的眼睛。我究竟在害怕什么呢？这也许是我惟一一次机会，可以看清你的容貌。

    而我宁愿选择没有这样一次机会。

    2009年8月6日

    今天是补习班考试的日子。

    中口的考试，老师说了由于设施的原因，只有笔试部分，反正不是正式考试，大家都不会太在意。我知道在我们之中的一些人已经报名了正式的考试，而我只不过是打法时间的过客，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浪费时间。叫我较为意外的是，在老师统计报名人数的时候，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你举起的右手。

    我好奇地歪头看向你，你的手指修长，正是我喜欢的样子。

    原来你是有目的而来，却似乎辜负了所有该实现目的的时间。

    考试开始，我不得不放弃看你的时间对准自己的卷子，那些字母在我的眼前跳跃，翻译的时候发生了很多技术问题。很可惜没有选择题，让我失去了再次挑战自己幸运度的机会。手里的水笔在指间转过三百六十度，我又抬头去看你。这次的你是真的很认真，快速地在草稿纸上写写划划，又将总结出来的语句填写到卷子上去。

    看着你这样的时候我觉得满足，原来在你的身上始终存在着这样的一种优良品质，叫我不忍心再用眼神打扰你。

    安静的考试，以你提早交卷而我在打铃之后都没有完成所有题目的状态下收场。

    那一天，我自然失去了跟着你的机会，一个人欣赏沿路的风景，想象着在下一个路口，也许你会在那儿停驻，而我会远远站立，保持着最初一前一后的状态

    当我真正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原来，我们始终不曾互相遇见。

    2009年8月7日

    你似乎始终都在印证着我的猜测。

    考试的卷子下发，你的成绩出奇地好，被老师表扬一番，而我，看着那个惨不忍睹的分数，悄悄捏起卷子上印着分数的那个角。

    最后的一节课，老师卖力地决定完成最后分析卷子的环节，教室显得有些空荡，很多人都不愿意去面对一个对他们而言既不美观又无实用价值的分数，偏偏我鼓起勇气前来面对，这一切终究还是为了你。

    为了我们这最后一次机会。

    你依旧不认真听讲，这让我想到了曾经听别人形容过的那一类人，那一类即使不用好好学习，只要稍稍翻看一下书本照旧可以考得很好的“天才”你就是那样的人吧。

    我玩弄着手里的原子笔，看着它的每一个侧面在旋转的时候反射出的刺目光芒，接着偏转头看看你。你保持着初时我遇见你的那个姿势，照不到任何一丝细碎的阳光。

    我努力扯出一个微笑，对着你看不到的却是朝着你方向的虚空。

    这是我惟一一次，想要对你笑的机会。

    回家的路上，破天荒地，我鼓起勇气跟你走到了同一排人行道，更加破天荒地，走在了你的前面。

    这一切自然都是故意的，这样的话，你是不是就会注意到我？

    阳光很好，我加快了自己的速度，却又刻意与你保持一定的距离，我突然觉得我们其实靠得很近，而又离得太远。

    我夸张地抬头让阳光洒满我的脸，微微眯起眼睛微笑。我知道自己很可笑，而我愿意不顾一切地去扮演这最后一次“小丑”

    这段路，在记忆里，成了抹不去的漫长。

    最后，我到家，转弯，不敢回头。

    最后的最后，我坐在家里靠窗的位子，迎着阳光，留下一滴眼泪。

    这个故事本身就没有结局的，我一早就知道。但即便是这样，我依然固执着一路坚持下来。我很坚定地告诉自己，在那个开始的时候充满灰白无奈的夏天，我真实地遇到了这样一个男孩子，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的年龄，我甚至无法准确说出他的样貌。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我最最无助彷徨的时候，如从天而降的意外，进驻到我的视线里。我让自己遇见他，然后悄悄躲进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奇异世界，看着他的背影偷笑。

    这是爱情吗？我傻傻地笑了。

    爱情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这甚至算不上是暗恋。我仅仅是遇到了一个人，而这个人始终不曾遇见过我。

    这个夏天只属于我，痛并快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