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的动物里,我最喜欢的是猪。
但如果一定要我说出之所以喜欢它的理由,连我自己也有些模糊。也许是因为它那憨厚的样子,每天除了吃就是睡的那种悠闲,或者干脆是为了它身上的那块新鲜美味的肉吧。反正一时间也是说不清的,只是在记忆中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对它无法释怀。
小时候,家里每年都养猪的。在那间厕所旁的小瓦房里常常堆满了草,而在草堆的某个角落可能就藏着一对皮肤嫩白红润的小肥猪。母亲当然是这对小猪的主人,我常常看到她在灶房里,将煮熟了的猪潲亲自用手在木盆里小心的调匀之后再用双手将它抱到小瓦房的门口,然后口中作“咯咯”声,引诱着小猪们过来吃食。如果是刚买来的头两天,即便是食物有多诱人,它们也总会强忍着肚皮要甩一会儿客气。渐渐的,直到他们发现新的主人对它们并非恶意了,才终于放开了口开始大咽起来。也许是因为我也常常跟着母亲一块去陪它们的缘故,渐渐的他们也习惯了我,有时候,在那吃食的间隙里它们会抬起那呆呆的脑袋傻傻的看我一眼,就好像是在和我打招呼。而当我去抚摩它们浑身的鬃毛时,它们甚至会伸出那贪吃的长舌,在我手背上舔上几下。这时候,我感觉到这些可怜的小猪们原来已经把我当成了他们的朋友。
猪的生活实在是简单的,除了每天三餐之外,主要也就是睡觉了。它们也真能睡,每天见到它们的时候总是躺在地上的,或者干脆还在打鼾放屁。难怪小时候如果我睡懒觉了,母亲总会说我比猪还懒。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真有这么懒,但我想猪与人相比的话,的确也算是懒了。不过,这又有什么错呢?懒毕竟也有懒的好处,少一些杂念,一心让自己吃好了又睡好了,然后长得白白胖胖的,最后用丰满的肉体来体现自己的价值,也未必不是一种活法。相比之下,人比猪活得却要累多了。
猪的一生中唯一的痛苦大概也就是那临死前的一刀了。对于猪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的挣扎,我曾亲眼见到过,甚至还成为过制造这种“屠杀”事件的帮凶。以前过年的时候,农村里几乎每家每户都要杀年猪的。我家当然也不例外。杀年猪的师傅是要专门请的,最好是请专业的“屠夫”至少也得请一个刀法纯熟而力气也足够的汉子。杀猪前自然还要一番祭祀烧香,请求各路神灵和祖先保佑家里每年六畜兴旺,不断发达。然后是要准备好东西。包括一口大木盆,专门用来盛猪血的,还有就是要取一块门板用来摊肉,一副梯子用来挂肉一切准备得当之后,一群人将目标赶到一个小圈子里,然后揪耳的揪耳,提腿的提腿,三下五除二,把那临死之肉硬扣在一口方凳上,任它声嘶力竭的呐喊,只见师傅对准了咽喉地带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股鲜血突然如喷泉急涌,慢慢的紧握在手里的腿肢开始松弛了,直到一动不动成了一堆净肉,这才让所有的人松了口气。
有时候,我也会因为这样而常常感到自责,大概是因为和它们长期相处,多少也有些感情了吧。但毕竟又无可奈何,常常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谁让你是头猪呢?竟然这辈子做了猪,那就得做头好猪,可不能辱没了你们族类的名声啊!如果我们真是有缘,下辈子我们一块投胎做人吧,或者我也和你一块投胎去做头猪也好。
其实我也不知道人和万物到底是不是真的有来世今生。但我后来知道自己是属猪的,也便对猪更有了一份特别的情感,就好像我就是一头猪,而那些记忆中的猪也成了我的兄弟。今天是这个猪年的最后一天了,讲这些也算是一种淡淡的留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