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一丝恍神,因而安静下来,眸子里尽是迷雾,微翘半张的唇在无声的引诱一个吻。
他不再迟疑,温热的唇在她眉心、鼻尖轻啄一下,再落在她唇上,像游戏一样,轻点一次,就爱怜的看她一眼,最后加重力道含住,深入她口中探索。
良久,她有些被震慑了,不是他的技巧,而是他的吻,传达了他坚定的意念隘过于挑逗的意味,像要借着这个交缠的动作宣示他的情意--他是真的喜欢她,很纯粹的喜爱,所以他的吻没了上一次的侵略性,而是少有的柔情款款。
她惊愕的感受到了,但另一个窜起的念头却使她惶惑不已,让她不能恋栈这个吻,她奋力推开他。“为什么?我们根本是不同世界里的人。”
他怔住,继而露出不以为然的笑容。“我只管要不要,不管可不可以、该不该!”他抚着她的下巴。“我就是想要-!”
她乍听险些失笑,在他的情爱世界里,果然还是霸道的。
“阙弦乔,你有妻子、有情人,可能也不介意随兴所至的露水情缘,但是我绝不会被包含在里面。你有你的人生规则,我有我的生活轨道,如何能凑在一起?”
“那和我喜欢-一点关系也没有!”
她再次被他强而有力的话语给震住,她强烈的感觉到,他下定了决心,那个决心就是将她纳入他的世界里,不管她愿不愿意!
“你不问我想不想、要不要?我有没有男朋友?是不是论及婚嫁?”她不可置信的质问。
“-会要的。我刚才说过,-我的现况,和我喜欢-一点关系也没有。”他将她揽进怀里,手滑过她的长发,停在她的腰际。
但是,她没有甜蜜满溢的快乐感受,只觉得危险,只是,那双眼睛为什么要这样看她?那使她举步维艰。
“阙弦乔,”她离开他的胸怀,向后退。“我会爱一个人,爱一个制度下认可的人,如果你不能,就放开我,爱你,不是我的工作范围。”
她看着他瞬间转黯的脸,不畏惧的直视他,就在此刻,她必须要鼓起勇气拒绝他,因为第六感告诉她,那是仅有的可以远离他的机会。
她毅然转身,一步步的走下楼去,走出他的视线范围。
谢铭心从没觉得日子如此难挨过。
只要阙弦乔没有外出的行程,她就全身神经紧绷,再也不能像之前堂而皇之的与他对抗、以触怒他为乐,也不敢放胆不来上班,因为她心知肚明他不会轻易放过她。
他对她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改变,依旧冷漠少言,甚至很少再叫她做任何琐事,让她已经闲到丝毫没有打混摸鱼的乐趣了。但就算他不说话,她还是感受到了他的“不悦”他像座强大的磁场,强烈的散播着他的情绪,影响了靠近他的每个人,连小伍都开始战战竞竞,没事绝对不在他跟前多停留一秒钟。
她不明白自己对他的吸引力源自何处,所以只能安慰自己,也许再过一阵子,等他新鲜感过了,也许就会放过她了。
于是,他们每天都在作无形的“冷战”她尽量避免与他四目相接,以免咖啡洒出来更多,他对她的率性也自此视若无睹、不置一词。
只是很微妙的,她也失去了平日的战斗力,走路不再蹦跳如昔,当他视她为隐形人与她擦身而过时,心头竟有些不是滋味了起来。
因为失去了战斗动机,她竟然“乖”了起来。
当她开始穿上套装、挽起长发、穿起半高跟鞋,一身标准的上班族装扮出现在公司时,再度吸引了众人讶异的眼光,但她还是沉甸甸的开心不起来,因为“那个人”依旧不为所动,瞧也不瞧她一眼。即使她中规中矩的将文件递给他、咖啡小心翼翼的端放桌上,他的注意力也没有从手上的公务转移到她身上过。
她真的快被他僵持的毅力逼得喘不过气来了,她不想生气,倒想哭,一点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整她,纵使多数人根本看不出来,她却明白得很他就是在惩罚她。
这一天她将一迭厚厚的会议记录工整的放在他桌上,看了他如常严谨的表情一眼,暗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站住。”
咦?她没听错吧?她可是什么手脚也没动,难不成他良心发现,准备将她这根眼中钉放生了?
她展开了得到救赎的笑容,欣喜的转过身面对他。
他面无表情,倒是愿意看她了,注视着她等着“下旨”的渴望眼神,冷冰冰的开了口:“-不必这么辛苦的改变-自己,我喜欢-不是因为-现在这副模样,而是-对自己原则的坚持。”
她呆楞在当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收起桌上的文件,不再多说什么就大步踏出办公室,把她晾在一旁。
她回到座位,将头上发夹拿掉,让长发披散,踢落脚上别扭的包鞋,叉开小腿,伏在桌面上,对自己只有两个字的评语--愚蠢!
看来她的“刑期”不会这么快就结束。
之后,她连续三天没见到他进办公室,那若有所失的怅然竟蔓延到让她开始坐立难安,她勉为其难的走到黄秘书办公室,——的开口:“阙先生这两天不进来了吗?”
黄秘书头也不抬。“-不知道吗?他到泰国去四天,明天也不会进公司啊-混得还真彻底,连老板的行程都不知道!”撇撇嘴白了她一眼。
她没有回嘴,低着头回办公室--谢铭心-该高兴啊,这样不是很好吗?一个人多快活!
第四天,他的确没有进办公室,她竟如往常,无意识的将咖啡端放在他桌上,走到沙发旁,坐了下来,看了一眼四周的景物。她不再觉得冷调,只觉熟悉,如果有一天离开了这里,她会再回想这里吗?
她抱着靠垫,斜倚在扶手上--会吧!起码她会想念这张沙发,五十万的沙发的确太浪费了,但真的很舒服啊!她总是不由自主趁他不在时在这打盹,就像现在,最适宜的安眠条件都有了,她也因内心多日的消耗而累了,最重要的是,根本没有人会在意这个全公司最闲的人在做什么。她不睡又能做什么呢?就算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也没有人会发现吧!
她合上眼,缓缓让睡意渗入脑海,像第一次到这里应征时一样,安然自在的进入无梦的海洋里,不知所终。
当她的眼珠在眼皮底下转动,意识逐渐浮现时,她并非因睡够了而精神奕奕的醒来,而是鼻端弥漫着一股熟悉的气息挥之不去,且随之而起在唇边肌肤上的酥痒感让她再也不能觉若无物、处之泰然的睡下去。
她眉间轻皱,慢慢睁开眼睛。
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五官在她上方俯视。
她以为是梦影,重新又闭上眼,但又一个实际的肤触落在她的唇上,轻轻吮舔,她再度睁开眼,梦影在吻着她。
她惊坐起,他就坐在她身畔,含笑凝视她,不是梦!
他们没有说话,静静的互望着彼此,他仔细拂开她脸上散乱的发丝,柔声道:“我想,我一定是第一眼看见-睡在这儿时就喜欢上-了!”
她眼眶霎时染了湿意,用力吸了一口气,想减缓他带来的冲击,但还是不能让起伏的胸口和缓些,她紧闭双眼,拚命遏止那不该有的情潮上涌,结果她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他,一直以为可以若无其事的让两人回到原点,但
终于,她张开眼的同时,也张开了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脸贴住他的肩,她说不出话来,收束的臂膀却传达了她的潜意识。
他拥紧了怀里温热纤瘦的躯体,心头有了多年来没有的暖意,让他脸上出现罕有的和暖笑容。
他令小伍将车停在她家巷口,执起她的手,一起走这段距离约两百公尺的路程。
她甩脱他的手道:“你走前面,我看着你走。”
晚上九点的街道,行人还是三三两两地在走动,他知道她怕遇见附近的街坊邻居,不愿与他并行,遂不以为意的往前走。
路灯掩映,将他的影子长长的拖曳在地面上,她童心大发的玩起踩影子游戏,一蹬一踏的不让他的头影越出小脚范围,他在前方听出了异样,微笑着。
未几,听到一声惊呼,他猛然转过头去,见她蹲在地上捧住脚踝,状甚痛苦。
“怎么了?”他连忙撩起她盖住面目的长发,看到她眉眼皱起。
“没什么,我又扭到旧伤的地方了,等一会就好了。”
她蹲了几秒钟,看他在旁边紧张的看着自己,不好意思的站起来,试着走一下,痛楚并没有减轻,看来她的大意又造成了二度伤害。
“上来吧!我背-回去。”他宽背对着她,微屈膝盖。
她望了四周一眼,耽搁了一下,他没好气道:“是不是要叫小伍背-?”
“不不!你来就可以了。”她攀上他的肩,他轻松的托住她的重量,缓步前移。
她偎在他颈窝,安心的傍着他的气味,这样一个寡言冷厉、不时露出严苛表情的男人,为了她不在乎他人的眼光,两次背着她在公众场合行走,他是真的将她放在心上了。然而,对照其它的女人,他对待她真的很特别吗?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她决定问出来了。
“嗯?”
“你也这样背过方曼菲吗?”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往前走。她看不见他的表情,拍拍他的肩道:“你不回答就是默认了。”
“她穿高跟鞋的技巧比-好多了。”还是一样平板的语气,却让她泛起甜笑。她重新贴住他的背,庆幸着他看不到自己溢满情绪的脸。
他们在沉默中感受着彼此,那一瞬间,她竟然希望这条路永远走不完,这样就可以不必面对他背后的现实,只单纯的耽恋在他的宠溺里。忽然,她惊异的发现他严重影响了她,让她有些想逃避了。
快到家门口时,她拍拍他。“放我下来吧,到了。”
“-确定-能一个人进去?”她又在担心什么?谢进根本不在家!
“给我留点面子吧,我最近很少打理家里,已经被爸爸念了好多次了,不想再多个人念。”
“我派人帮-做家务。”他放下她,捏捏她的面颊。
“不必!家里多个陌生人多奇怪,你别管了。”她决定面对他的情意后,他便不时接收到她回异于前的甜笑,那笑容软化了他的刚硬,让他想永远掌握住她。
“走吧,我进去了。”她挥挥手,他点头,边后退边看着她。
她拿出钥匙开门,他退了一段距离后再度开口:“-不让我在睡前吻-一次吗?”
她看着充满柔情的他,俏皮地笑了。“下一次吧,我不想这么快太爱一个人。”她伫立着,他若有所思,不见被拒绝的失望。
她再次对他挥挥手,推门进去。
“铭心!我忘了给-一样东西。”他伸手欲从西装口袋内拿出东西,她瞥见不远处有辆摩托车快速驶近,喊了声:“小心车!”他停下脚步,等车通过。
然后,在电光火石间,她没有听到任何异声,只见摩托车骑士呼啸而过,他的笑容却僵化在脸上,右掌-着胸口矮下身子,半蹲在地。
她忍着脚痛,急奔过去,扶住他的肩“怎么了?他没撞到你啊!”然后她骇异地看见了鲜血,从他指缝间汩汩流出,瞬间染红了他手中那张白色文件,他的脸色惨白,却还是撑着没倒下去。
“血,你流了很多血,你别动,我去叫人!”她无可遏止的在剧烈颤抖着,声音沙哑,视线开始模糊不清。
“别哭!拿去!”他用仅存的力气将东西塞给她。
她接过那张一片腥红的白色纸张,她眨动睫毛凑眼一看,那五个在血泊中微弱发出昭告意义的黑字映入视焦中--离婚协议书。
她止不住泪水奔流,串串滑落在他脸颊,他终于萎顿在她胸怀,没了声息。
她不断的抖动、不断的流泪,在聚积了最高点的能量后,凄厉的大喊:“小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