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将小小推至自己的身后,以杜绝她们尖锐的视线和她们的贪心。
凝若笑两手叉着腰,不客气地睨着她们“你们别老是缠着小小要她帮你们采花,她又不是你们的丫鬟,根本就没有必要帮你们做这些事。她都已经来这里这么久了,到现在你们还是搞不清楚这一点是不是?”
“我们”
小小拍着凝若笑的肩“没关系的,反正也只是顺手,帮她们带一点牡丹回来无妨的。”
“是很顺手没错,但花资谁要付?又是你帮她们代垫吗?”凝若笑更病跋噶讼脸さ姆镅郏酃庾侥切├鲜羌癖阋说呐松砩稀?br>
“没关系的。”小小不在意地耸耸肩,反手轻推着她“日头都出来了,你也早点回搂休息吧。”
凝若笑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自袖中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银袋硬塞至小小的手里“这些你拿去,就当我为我这些爱占便宜的姊妹们付的。”
小小忙摇着头“我不能收你的”
“你放心,这不是我的卖笑钱,这是我卖了某东西所赚的外快,你大可安心拿去用。”凝若笑打断她的话,如她别有深意地眨眨眼,伸手催促着她;“好啦,不要在这里跟我推来推去的,快点收下也好快点去办你的事。”
小小含笑朝她颔首,而凝若笑在与她挥手送别后,又转身瞪了那些花牌一眼,带着她们一块儿回到楼里头补眠,以准备另一回通宵达旦所需的体力。
手里拿着沉甸甸的银袋,小小漫不经心地走在处处垂杨的石板坡道上。此时清晨的初阳已爬上山头,远处近处的薄雾也渐渐消散,徐徐清风迎面吹来,带来了一阵阵沁人心脾的香气。
垂杨小道底城郊的花坊,一年四季遍植着各色花朵,属于盛夏的莲荷已在春天时分提前盛开,使得沿路夹道的两旁水泽,浮现了朵朵色彩缤纷的水中花,有些孤然在水中傲立,有些则是并蒂盛放,悠然在流动的水波里摆荡,而在小道的尽头处,则有一丛丛即使是到了春末仍不肯凋零的牡丹披星赶月,连赶了数天路程的宫上邪,自从昨晚赶至了苏州后,累积在他体内的疲惫,让他累得连去找间投宿的客栈的时间都没有,而他夜半里也懒得去分辨身在何处,只凭着灵敏的嗅觉来到了牡丹丛畔,就随意地在花丛间躺下,拥抱着漫天的馨香入眠。
悠然迷离的梦境伴随着牡丹恣放的香气而来,深深地潜过他的梦夜,缓缓地浸侵他的神魂。在他的梦中,有位怎么也看不清的女子,二十年如一日地,在花丛间柔柔咏唱着歌谣。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那轻似柔风、韵似天籁的歌声令他舍不得离开梦境,只想再听清楚一点,再靠近她一些,好看清楚她的模样。而正当他想循声接近时,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却将他的梦境惊醒,凄美的梦境瞬时化为片片四散飘零。
不得不醒来的宫上邪,不悦地在花丛间坐起,一双剑眉紧紧地蹙着,对于这个打散他美梦的人忍不住有些恼人。
他抹抹脸,一骨碌地跃起,在拂去一身的花瓣时,他的眼里走进了一名姿容更胜花朵的女子,令他怔怔地定立在原地,无所设防的心急急地在他的胸口问跳动着。
在他所站的不远处,有名手挽竹篮的女子,正哼唱着歌谣在花丛间悠走。她那小小的脸蛋上,有着细雪般的色泽,粉颊边漾着两朵芙蓉似的粉彩,而在她烟黛的眉下,则有着一双澄澈明亮的大眼,像是泓潭地闪耀着光彩。清亮的心弦,那张可以炫惑神智的面容,让他缓缓地将他的梦境重叠至她的身上。
当与他梦境里相同的歌谣飘进耳底时,有那么一刻,宫上邪真以为他的梦中人自他的梦里头走出来了。但她是那么地真实,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她在初阳下窈窕美丽的情影,他可以仔细地看清她那张令他无法移开目光的容颜。
也不知是打哪来的强风,募地自四面八方吹来,漫天花雨席卷了天际,宫上邪一瞬也不瞬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抬起皓腕,取下沾在她黑缎般长发上的花瓣,霎时,大地万物彷佛都不复在他的眼中存在,有的只是眼前这缤纷的美景,以及眼前这名拈花而笑的亭亭女子。
有些不能解释的情绪,自他心底的最深处悄悄流窜而过,有些无法辨识的声音,轰隆隆地在他的脑际回响着。她的笑意,隐隐约约地勾撩起某种最深刻的想恋,一种他从来不知晓的悸动在心头翻涌着,令他讶然莫名。
小小仁立在风中,对如雪絮乱飞的落花怔忡出神之时,忽然觉得有一道视线投射至她的身上,彷佛灼烧着她的身体;她轻巧地在花丛间回身,一转眼,便看到了一双瞅着她不放的深沉眼眸,一双炯亮似星的眸子。
这里有人?原以为不会有人像她一样那么早就来花坊购花的小小,在他的视线下,两朵红晕消生生地扑上粉额。这个人,会不会是听到了她的歌声了?而她在花丛间沉醉的模样,他也全都瞧见了?小小愈想愈觉得脸上热热烫烫的,手棒着来了满怀的牡丹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他的双眼如同一张深网,漫天盖地的撒了下来,网罗了她的心神、她的知觉。眼前的这个男人,不似她常在九等斋里见到的富家公子或是纨垮子弟们那般地文弱和儒文,他的身上有种截然不同的气息,那张狂放不羁的脸庞,脸上的线条彷佛是一刀一刀雕出来的,浓密的眉、炯亮的眼,直勾勾的眸光像在勾诱她似地,直吸引着她的视线。
天地万物彷佛都在此刻停摆,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香味,静静回旋在他们两人之间,她听见自己轰隆隆的心跳声。
辟上邪凝敛着胸口的气息,生怕只是轻轻的吹吐气息就会让眼前的人儿消失。她的茬弱、她的风情令他心摇神荡,让他觉得似是在哪儿见过她,在那个很遥远、很遥远的过去、在那个他从不知道的过去里,似乎有着她的存在。
看守花坊的园丁,安坐在花垄间翻看一本由花汁染造而成的诗册,见他们两人一径地枯站在花丛间凝望许久,忍不住出声咳了咳,中止了他们的俩俩相视。
小小恍如大梦初醒似地回过神来,慌急地想离去时,宫上邪募地捉住她的手,令她讶然地回过头来,而自两人的掌心里,此时却传来阵阵的颤动,直抵彼此的心房,带来一波又一波的荡漾,也在她的心湖里勾荡起朵朵涟漪。
带来夏日气息的南风再度吹来,将园丁手中由牡丹花染印的诗册吹得不停翻动,当风势停止时,园丁低下头看着手中诗册被风款至的页面,只见上头端正地写着四个字莫忘初情。
两个月前。
爆上邪满心恼火地在屋内走来走去,但怎么也无法消化腹内那股被点燃的火气,他忍不住踢翻了桌椅,怒目横眉地对在一旁品茗的段凌波大吼。“不管你怎么说,我说不去找虎翼玉就是不去!”不去,不去!为什么他要去接这种差事?
自从端午那回云掠空与风指柔,分别放上了风云两块玉,接下来知道自己得去找到下一块八卦玉后,宫上邪的心头就有着满坑满谷的不悦,同时也对身旁这个表面上是来劝服他乖乖听命办事,但实际上却是来监督他的段凌波有着更多的不满。
“倘若你不在中秋之前找到虎翼那块玉,我们的主子可是会捏碎你的心。你若是不想活的话,你可以不去找。”段凌波泰然地搁下茶碗,无视于他的躁怒。
爆上邪重重地拍着胸口“与其像个人偶似的供战尧修差使,我还不如让他把我的心捏碎!”
“你从没想过你会连累我们?”段凌波淡淡地抬首看他,打算对这头吃软不吃硬的火爆狮子动之以情。
爆上邪有些错愕“连累你们?”
“为达目的,战尧修从不择手段。”段凌波深深地叹了口气“你要是没把事情办成,不要说你的性命难保,就连我、贞观还有掠空也都难逃他的毒手。”
“我是我,这与你们何干?为什么战尧修要把帐也算到你们的头上?”对战尧修的了解不及段凌波的官上邪,完全不了解他做不做这件事与他那些死党们有何关联。
段凌波指着宫上邪胸前“因为我们都是拥有八卦玉的人,我们别无选择。”
爆上邪的情绪顿时沉定下来,心思错杂地拿出搁放在胸口,那块自小就佩戴在身上的蛇蟠玉。
“八卦玉若是少了一块,八阵图便无法拼凑而成,你想,战尧修会要一个不能用的八阵图吗?而他又会要我们这几个拥有八卦玉的人吗?不要忘了,他是个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男人。”段凌波边说边叹息,不敢想象要是他们没照战尧修的话把事办成的话,他们四个将落得什么下场。
爆上邪咬着牙沉沉地问:“他想以你们来威胁我?”
“他不只是想,他是绝对会。”段凌波朝他摇摇头,目光突地变得尖锐又可怕“因此为了战尧修,你即使不想去也得去找。”
在段凌波那种翻脸不认人的警告眼神下,宫上邪不甘不愿地拉来一张凳子在他的身旁坐下。
“怎么找?天大地大,我根本不知道虎翼玉在哪。”如果那块玉真那么简单能找到就好了。人海茫茫,也没半点提示,他要怎么把那块人人抢翻天的玉给找出来?”
“它在苏州。”段凌波的脸色突地一变,又恢复了和气的脸色,唇边还挂着一抹诡异的笑意。
爆上邪讶异地扬眉“苏州?”
“我这次会离京来此,就是因为战尧修要我来转告你虎翼玉藏在苏州。”段凌波笑呵呵地拍着他的脸颊,笑看他的一张股愈变愈难看。
爆上邪阴沉地揪紧他的衣领“既然你知道,你何不顺道去把虎翼玉找出来?”
“那又不是我的差事。”段凌波赖皮地耸耸肩“何况我听说贞观已经奉命离京准备出巡到苏州,我躲贞观都来不及了,我可不想去那边给他逮个正着,然后被他大卸八块。”
“你和贞观的私人恩怨我管不着,我只问你贞观不在京里当他的刑部首辅大臣,跑到苏州去做什么?”他才懒得理这两个家伙这阵子是在搞什么鬼,他只想知道那个在朝中忙得不可开交的贞观,除了会为了战尧修的命令出征,以及追杀段凌波之外,还有什么天大地大的事能够请动他。
“战尧修好象是叫贞观去办某件正经事”段凌波轻刮着下颔“对了,战尧修说你到苏州后得帮他收拾两个人。”
“谁?”
“司马相国的相府太保,铁骑和藏弓。”段凌波刻意看着他的眼眉,等着看他会有什么表情。
爆上邪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凭他们两个也想抢虎翼玉?”
段凌波也知道他绝对有办法料理铁骑和藏弓“上回司马相国派四大待郎去抢云玉和凤玉,不但没得逞反而还被云掠空给废了。据我收到的消息,司马相国这回似乎是想再接再厉,准备派出相府太保来抢你的蛇蟠玉和那块虎翼玉,所以你若要完成战尧修的差事,最好是先摆平铁骑和藏弓。”
爆上邪低首看着佩挂在胸口的蛇蟠玉,这块玉,跟了他快二十年了,也因为这块玉,他效命战尧修也快二十年了。这些年来,只要战尧修的一声令下,他就得水里来火里去的为战尧修冲锋陷阵,只期能够完成战尧修交代的任务,而这些年来,因为战尧修与司马相国的敌对,他也不停的和司马相国的手下交锋。到底是为了什么,那两人的思怨要将他卷入?这二十年来,他所扮演的,就只是战尧修手中的一颗棋?
段凌波看他一径地陷入沉思,忍不住推推他“上邪,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告诉我。”宫上邪满腔愤怒的音调显得很幽远“要到什么时候,我们四个才能够脱离战尧修的控制?要到何时,我才能够自自在在的当一个自由人?”
段凌波的气息猛地一窒,忍不住偏过头去。“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因为连我也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不再被战尧修握在掌心里。”
“但我看你这些年来似乎都很乐意听从他的差遣,被他握在掌心里,你不也还是过得很惬意?”宫上邪冷冷地跟着这个跟封贞观一样对战尧修忠贞不移的段凌波。
段凌波摊着两掌“那是因为我太明白反抗战尧修会有什么下场。为了我自己,我情愿让他掌握着。”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情愿对自己好一点,乖乖听令总比折磨自己来得好。
爆上邪忿忿地握紧了拳“但我并不愿。”
他不愿、不愿。不愿!他的心底有千百个不愿,他不愿原本像条蟠蛇可以自由来去四处倘佯的自己,被人捉至牢笼里不能再自由地来去,他更不愿他那仅存的半颗心,被战尧修握在手里,时而掐紧时而放松,让他一阵又一阵地熬受着痛楚,而他胸口所缺少的另外半颗心,至今他仍是不知道它在何处。
他和其它三个死党的心,都是由两块八卦玉组成的,早在二十年前遇上战尧修时,战尧修只分别留给了他们四人各一块八卦玉,却将其它四块八卦玉拿走。
拿走了那四块玉,就等于夺走了他们的另外半颗心,让他这些年来不停地找寻着那半颗被夺走的心。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倾尽了全力,来达成那个剥夺了他们人生的战尧修的指令。
段凌波拍着宫上邪的肩头再一次向他开导“你就认了吧,何必老跟战尧修过不去?到头来受苦的还不是你自己?你何不就照着他的话去办?”
爆上邪将拳头握得更紧,紧咬着牙接受他得再一次听命于人的事实。
“即使你再不愿,只要你身上有着八卦玉,也由不得你。”段凌波无奈地叹口气,对这个总怀有反抗念头的死党几乎没辙。
爆上邪不甘地扯着颈间的蛇蟠玉“为什么这块玉要在我的身上?为什么我生来就注定要为战尧修效命?”天底下有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何这世上总有那些早已注定的事情?
“我只能说这是命。”段凌波别开脸,抬首望着远方。
爆上邪忽然转过头来“你还记得二十年前战尧修对我们说的话吗?”他记得他第一次接下胸前的这块蛇蟠玉时,那个八卦玉的主人战尧修,彷佛在他的身上下了一道他永远也无法忘怀的咒语。
“记得。”段凌波微微苦笑“他说过我们这些心都缺了一半的人,没有选择权。”
“为什么是我们?”
“我也不知道。”段凌波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但又很快地掩去。
“别再想了,早点看开些,这样你也会比较好过。”
爆上邪放松了紧握的拳,双手捞起了段凌波为他准备好的行囊,深吸了口气,决心先将这些纠绕着他的心事摆在一边。他还有他不愿做的事得做。
“上邪。”段凌波在他往外走时突然叫住他。
爆上邪止住脚步,缓缓回头看向他。
段凌彼偏着头问:“你还常在梦里听见歌声吗?”
爆上邪征了怔,再次记起那个夜夜在他的梦里咏唱的女子,那个缥缈在梦境里无法碰触也无法接近的女子,是如何地夜夜在他的心头徘徊不去,是如何地让他满怀思慕。
“看清楚是谁唱的了吗?”段凌波仔细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很想知道那个躲在他梦里头的女人到底是谁。
爆上邪忍不住蹙拢一双剑眉,忍抑地低喃“快二十年了,我还是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你还是要继续寻找那个在你梦里唱歌的女子?”原来,他还是不知道。而经过了这么长久的岁月,难道他还是不肯放弃?
“我要找她。”旦誓不移的承诺自他的口中吐出,掷地有声。
段凌波挑高了眉峰,一抹无法察觉的笑意自他的唇畔悄悄逸出。
爆上邪握紧了双拳“就算得再花二十年、三十年或是一辈子,我也要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