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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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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

    二师兄一眯眼。“你把我想的那么卑鄙?”

    “卑鄙?不会啊,二师兄你哪里卑鄙了?你只是度量很小而已。”谢邑哈哈笑两声,直到察觉有人凛冽地瞪著他,瞪到他快要冻成一根大冰棍。“哇!好啦,对不住啦,你度量好大好大,还能撑船,你不要发怒嘛!”他真的会害怕。

    “你喜欢的人是哪家姑娘?”

    冷不防地被这么问,谢邑跳了起来。

    “你偷听这么久啊!”他眼神有些虚心,迂回道:“呃啊、哈哈呜”本来想打哈哈带过去,却看到发问的二师兄一见他装死就冷漠地背身走开,他马上一脸苦瓜地追上。

    “你不说就算了!”居然瞒著他!二师兄赌气地头也不回。

    谢邑委屈的高大身子捱在二师兄修长的躯干旁边,可怜兮兮地道:“呜好啦,你不要生怒嘛,你瞧,今儿日头大又暖,很舒服耶二师兄,你不要不睬我啦”

    她真的没有再出现。

    自从谢邑那日在他房内说话后,结福也不曾再来过。

    除了三餐都有热腾腾的膳食放在门口,管心佑再也没见过她的身影。起先,他认为她不来烦人实在太好不过,但随著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没有人再来理会他,没有人可以和他说话,他走不出房间,什么事也没得做,如同被囚困在丰笼当中,这样的封闭令得他逐渐不耐!

    当然,并没有任何人监禁他,若是他想出去,只消站起来推开房门。

    只不过,他的自尊和骄傲都不如此允许。

    当他认知到自己拖著腿走路有多沉重,模样有多不堪入目后,就再也不肯出房门半步。但若踏不出这个房间,他就只能像只困兽,被关在没有锁的铁笼里头,陷入无止境的恶劣循环。

    到了第九天,他终于再也忍耐不住站起,跛跛地走向房门。

    双手放在门板上头,不是完全没有犹豫,脑中闪烁,又想回到床旁:才背身,又转过头睇望着门缝泄漏的点点日阳。

    他深深吸口气,牙一咬,不让自己反悔,霍地拉开房门。

    已届春日,外头是一片清新花香之气。

    乍见青天白云,他有种从污泥里头破土重见生天的感觉,一瞬间不再想回那个阴暗的房间。左右看了看,没有半个人,他跨出门槛,左腿的不便让他低咒连连,耳闻左方传来人声,他一怔,马上选择反方向而去。

    总之总之要先找到结福!

    他这样想着,加快歪斜的脚步。纵然他不喜欢她、排斥她、拒绝她,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却还是讽刺地第一个想到她。

    但他住进来两个月有余,却因为病伤在房而对环境一无所知,当然也下晓得结福人会在哪儿,走过几条长廊,他不禁生气起来。

    是为了什么要找那个丑女人?

    她不好好来服侍他,还得让他这般劳动?

    “该死”嘴里吐出难听的话语,他见不远处有人影朝自己走过来,恨地往原路准备走回去。

    才转身,差点撞到一坨硬如石墙的肌肉。

    “哇,你也太突然了吧?走路都不看路的啊?”谢邑夸张地遮住自己身体。撞到他就算了,若是撞到他的二师兄可就没这么轻饶。收起小小的惊吓,他瞅著管心佑,道:“怎么?好稀奇啊,你总算想出来逛逛了?这间武馆还不错吧?格局都是请人看过的。”他得意地扬眉。

    “那关我什么事?”管心佑站定在原地,狠狠地瞪著他。

    “你的眼睛真凶啊。”不过还是差二师兄那么一点。谢邑也不在意他恶毒的态度,仅摸著脖子道:“好吧,好吧,不关你的事。不过你定出来是想做啥?茅房的话,不在这边喔。”

    避心佑不想和粗俗人讲话,但他硕大的身体挡在前头,让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不是急著上茅房啊”谢邑打量了他一会儿,灵光一闪般的道:“哎呀!你该不会是想找徒弟吧?”

    被他一语说中,管心佑不期然地胀红脸,表情恼怒他多事。

    好像闹别扭的孩子到处找娘啊。谢邑肚里笑,嘴巴也笑,眼神暧昧起来,一把抓住避心佑的臂膀。

    “她现在不在这里,那我好心点带你去找她好了。”哈哈哈大笑几声,几乎是用拖的把人拖走。

    “放手!”在学武之人面前,富贵出身的管心佑娇弱得如同花草,哪里敌得过如斯蛮力?就看他脚步僵硬,几乎被架起腾空,被迫移动。

    “你在做什么?”二师兄出现在长廊,望见谢邑拉著管心佑,皱眉问道。

    “没什么啦,我跟他没关系,感情一点也不好的。”谢邑很快地撇清,脚步却没停,看二师兄一脸疑问,他道:“好吧,那大夥儿一起去!”揽住二师兄肩膀,一同往外头走去。

    避心佑见竟是往大门方向,更是挣扎起来。

    “放开!”可惜抗议根本没人理会。

    谢邑粗鲁地将他推上已经备好的马车后座,再拉著二师兄迅速地坐在前头,动作快如疾雷,压根儿没有让管心佑下车的机会。

    坐稳后即刻道:[走了,驾!”缰绳一落,车轮滚动。

    “放我下去!”管心佑气得垂打车板,就要掀开幕帘。

    “好啊,你下去啊,不过要用跳的。”谢邑目视大道,顺便把身旁的二师兄头转到前方,果然遭到热辣白眼一枚。“但我怕你细皮嫩肉的,到时候受了伤可别怪我。喔,对了,若是你摔下马车,咱们可是不会回头载你的喔。”

    避心佑瞪著车帘外不停倒退的黄土地,从来不曾遇到什么野蛮的他,哪有可能在马车奔跑当儿跳车,自找摔得鼻青脸肿?

    “该死!”他不住咒骂。

    二师兄不再注意后头的“俘虏”只压低声问著自个儿师弟。“你在打什么主意?”

    “稍微欺负他一下,帮徒弟的份讨回来。”谢邑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不只吧?”二师兄看着前去的方向,侧首眯眼。

    [二师兄,你真了解我!”他好感动!谢邑激昂盈泪地望着他。

    “你”二师兄一怔,忙栘开视线,啐道:“少不正经。”

    谢邑倒是很愉快,几乎要唱起曲儿来。

    后头的管心佑,满腔怒气则无处可发。那个粗俗人把他装进狭小的马车究竟想做什么?身旁几个大瓮,似乎腌著什么东西,发出奇怪的味道,将他包围在褊窄的空间里头,摆明就是恶意整弄他!

    大吵大闹只是徒增自己难堪,但又不能跳车逃跑,正思量自己该如何时,就听前方谢邑的大嗓门喊著:“到了到了!”翻起车帷,他笑嘻嘻地道:“你在这里等咱们一会儿。”说完就拉著二师兄走了。

    “你!”管心佑暴跳如雷。正欲追出去,却见马车原来已经停在大街上头!

    来来往往的人声打消他的念头,只能缩回原来位置坐著。自从他受伤之后,所受的窝囊气几乎是他累积一辈子的份量。

    要走走不了,只能待在马车里,他愤懑难忍,只想着有朝一日必定全数奉还!

    马车篷的两边都有窗口,他欲寻找谢邑与二师兄的踪迹,下意却瞥到了一个像是结福的身影。他一楞,坐直身,更定晴细看。

    那不是像结福,根本就是结福!

    但见马车对面的饭馆里,结福仿佛仆工招呼客人,像个陀螺似的忙碌。一会儿端菜,一会儿收拾,有客人叫唤,她还得端茶加水。

    有个酒醉的客人弄翻了菜盘,不仅没道歉还指责刚巧经过的她,她频频鞠躬认错,在客人的骂声下,半跪在地上清理翻倒的菜肴。

    你有没有发现你吃的穿的比较不错了?那都是她自己去揽银子买来的。

    谢邑之前曾经说过的一番话忽然出现在脑海。管心佑心头一紧,又是那种胸口抽搐闷痛的感觉。

    她捡起破裂盘子的碎片,忽地手一缩,大概是割到了,她也只是在裙摆上稍微擦抹,仍是低垂著脸庞拭著残羹。

    咱们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你脏得要死,像一团烂泥巴,发臭了她还是没有抱怨的照料著。她还会帮你清理夜壶,扶你去茅房。

    好不容易弄乾净了,又有人向她抱怨动作太慢,她伸手抹汗,一脸歉意。

    避心佑瞪著她的一举一动,眼也不眨了。

    你现在又跛脚、又落魄,还得靠别人养。她坚持不要麻烦咱们,真的很任劳任怨啊!

    她始终都低著头,温顺地任客人指使著,没有表现丝毫抱怨。

    “那又如何那又如何嘛!”管心佑受不了地忿恼大叫,重捶一旁大瓮。

    这都是她自己愿意做的不是吗?他没有强迫她,也不曾威逼,一切都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

    他已经说了不会喜欢她,再怎么样都不会!是她自己笨,她活该!

    “对对。”他根本就不需要觉得愧疚。根本就不需要!

    虽然这么告诉自己,他却无法否认若是没有结福,自己很可能早就毙命在那条阴湿的溪沟里头。

    但是就算她对他有恩,那也不能拿来当作感情的交换。她自己也应该清楚明白的才对。她又那么丑,容貌是天生的,也做不了改变。

    就算你这么做,我也不会喜欢你。

    我知道。

    那夜,她这么回答他了。这表示她明了恩与情不能相等。

    这根本是没有回报的,他不会回应她的,她自己明明也知道的不是吗?那么为何她还能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避心佑瞪视著车板,只觉自己未免太过介意她了。她本来是微不足道的啊!

    车帘外有人影晃过,他心一跳。

    结福掩住嘴,面色潮红,忍不住咳了咳。她已经咳了好些天了,今儿个特别严重,因为饭馆还得做生意,看她面色不好,平日需做满一整天,这回晌午便请她先离开了。

    她也知自己这样会麻烦东家,道歉之后便走出来,没料却在对街发现一辆很像师父平常使用的马车。

    “咦”她疑惑地瞅著。

    虽然说马车都长得大同小异,但会用那种很显眼、很不同颜色的车篷子,外面还写著大大的“谢”字,加上马儿头顶被剃得剩一撮鬃毛的,应该是只有师父了吧?

    她缓缓走近,不过一个街口的距离,竟是觉得脚步拖重如泥,视野也有些模糊摇晃。揉了揉额旁,她站在马车旁看着,却没见谢邑人影。

    她的脸色很糟,显而易见是病了。

    车内的管心佑一瞧她靠近,下意识地闪身到大瓮后遮掩,屏住气息。他打从心底不想让她发现,否则自己该怎么解释这样像是在窥视的情况?

    师父人呢?怎么就把马车丢在这里了?结福喃道:“奇怪咳咳!”还是快些回去吧,也不晓得师父何时回来,若再待著,她可能连站稳的气力都没有了。

    慢慢地转过身,她却突然感觉头顶的日阳好刺目,一阵亮圈在她眼前散开,她身子轻轻地摆了摆,随即气弱地往后厥倒。

    几乎是一种不自觉的反应。管心佑倏地朝车帷外头伸出手,就要接住她,却在碰触到她的刹那又懊恼地欲收回,这瞬间的迟疑,导致最后他只抓住她的臂膀,仅没让昏倒在马车边的她撞到头部,却眼睁睁地任她跌地。

    他半个身体露出马车外,望着结福紧闭的双目,他竟是额冒冷汗。

    在此当时,谢邑忽然不知从哪里跳出来大叫:“哇!你想害死我徒弟啊!”太狠心了!太狠心了啊![二师兄来帮我!”他往后一喊。

    旁边的二师兄没有犹豫地蹲下,打横抱起结福的身子。“手脚快些!”

    谢邑一手一个重达数十斤的大瓮,统统丢到外头去,清空马车。

    “走开点!”他推开管心佑,让二师兄能够把结福放躺进去。俐落地跑到前头坐上驾车的位置,他等二师兄也坐好,才道:“我就知道徒弟病了,叫她休息她又偏不听,若是咱们没来一趟,她不就躺在大街上给人家踩了吗?结果还让个狠心人薄情寡义地对待,哎呀哎呀,真真气死我也!先去找大夫!”他喜欢吃的酱菜可以再腌,徒弟的命要紧啊!

    一驾绳,马车飞快地跑起来,留下几个大瓮在原地。

    结福倒卧在管心佑膝边,面颊通红,呼吸难受,昏迷中抽声粗喘。

    避心佑怔怔地瞪视著她。

    他刚刚摸到她的身体好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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