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投擎天山庄
“老爷回来了!”轿车一驶进山庄内,佣人便赶紧到屋里通报。
屋内立即出现两对夫妻,笑容可掬的迎上前,佣人们则从后车厢中提出三、四箱行李。
“爸,您回来了。”
“爸,一路辛苦了。”
两对夫妻争着向前去扶尹元鼎,藉此表现他们的孝心,不过在见到车里的桑昀后,脸色随即有些尴尬,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桑昀今天打扮得比平时成熟,身穿鹅黄色套装,长发刻意在后脑勺梳成发髻—淡施胭脂,使自己看来有二十七、八岁的模样,但是站在尹元鼎身边,仍是像他女儿一般。
她搀扶着尹元鼎踏出车外,然后一同面对丈夫的家人,四年前虽有数面之缘,但都在吵吵闹闹下不欢而散,如今大家要朝夕共处,彼此难免存有疙瘩。
“你们好,好久不见。”她微笑的打着招呼。“呃是好久不见。”尹志耕不自然的笑笑,转向尹元鼎“爸,你们先进屋,坐那么久的飞机也累了。”
卓昱君飞快的过去扶另一边“爸,您这次回来得多住些时候,让我们好好顺您,老住在国外没人照顾,我们怎能放心。”言下之意,当然是故意责怪桑昀,先下个马威嘛!
尹元鼎淡淡一笑“你们有这份心就够了,我身边有桑昀照顾,你们不必担心,这次回来我是打算长住下去,暂时不会走了。”
“爸,您是说真的吗?”尹志耕睨了一下妻子,怪她让二弟媳捷足先登。“您早该搬回来住了,毕竟这里总是自己的家,曼婷都十七岁了,您好多年都没见到她了吧!”
“是啊!都十七了,时间过得真快。”他不胜唏嘘。
尹志翰赶紧搭腔“爸,还有志升,他也十五了,长大了很多,老说要去纽西兰看您。”志升算是他的长孙,将来要分财产,自然会多分一些。
姜嘉琪收到丈夫的眼色,忙说:“爸,您饿了吧,我已经煮好您最喜欢吃的菜等您了,这可都是您好久没吃到的料理。”
接着换老二尹志翰开口“爸,明天我帮您约您那些老朋友,来帮您洗尘,大家聚一聚如何?”
“呵好,难得你们有这孝心,爸爸当然高兴,不过我有点累了,想先睡一下,不然这把老骨头都快散了,我跟桑昀先回房休息去。”
卓昱君笑说:“我们都没想到,爸爸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身体当然受不了,这样也好,爸爸以前睡的房间都已经整理好了,我带您上去。”她虽然是二媳,可是却懂得善用机会,这点可比姜嘉琪强了。
“不用了,有桑昀在就好了,你们去忙你们的事吧!桑昀,我们上楼去。”
“好。”桑昀向其它人点个头,便扶着丈夫上楼。
直到目送两人消失在长廊尽头,四个人心里都是各怀鬼胎。
尹志耕身为老大,最有危机意识,本来他猜想像桑昀这种年轻貌美的女人,愿意嫁给一个老头子,图的当然是遗产,只是两人结婚四年,她还能谨守本份,耐得住寂寞,没有给老头子戴绿帽子,可见得这女人不简单,她想得到老头子的信任,将来可以得到多一点,说不定老头子一高兴,尹家的财产就全给她了。
他得想个法子对付她才行,要是老头子一死,尹家的财产全落在她手上,一切不都完了,现在不只要防着老二志翰,连这女人的底细也得要摸清楚。
“大哥,那女人可不是省油的灯。”说话的人是卓昱君。“我们想对付她,可得联手才行。”
尹志翰明白妻子的意思“大哥,咱们兄弟可不能争到最后,全便宜了那女人,那可会呕死人,我们好歹也是亲兄弟,这时候就得团结一点不是吗?想个法子解决掉那女人。”
听到“解决”两个字,姜嘉琪吓了一大跳“你们不要乱来,可不能做出犯法的事呀!”
尹志耕瞪妻子一眼,气自已娶了个胆小如鼠的妻子,说什么帮夫运,不来帮倒忙就不错了。“你给我闭嘴,谁说要做犯法的事?男人说话女人少插嘴。”
“我是。”尽管心中委屈,她还是顺从的闭上嘴巴。
“你们有什么好法子说来听听?”他问道。
卓昱君说:“当然是要尽快把她赶出门,让爸爸趁早和她离婚,只要她离开尹家,将来遗产就没她的份了。”
“不错,大哥,多一个人分,我们能拿到的就愈少,何况爸爸相当宠她,要是知道她红杏出墙,和外面的男人勾搭上,不气得赶她走才怪。”尹志翰脑筋转的快,早就拟好对策。
尹志耕眼睛一亮“你们准备怎么做?”
卓昱君朝四周观望一下,确定除了他们没有别人会听见,才说:“我有一个表弟,长得是一表人才,而且对女人很有办法,让他接近她!再偷拍几张照片存证,你们说她还能狡赖吗?哪个男人愿意被戴绿帽子,她也只好摸摸鼻子滚出尹家大门了。”
“好办法,弟妹,你这招可真毒啊,”
“大哥,你怎么这么说,我可是为了大家好,我们辛苦那么多年,要我双手捧着送给别人,我可不干!”
尹志翰问:“大哥、大嫂是同意了?”
尹志耕说:“同意是同意,不过这事只能有我们四人知道,就连志琳也不能说。”他的话是针对妻子,姜嘉琪和小泵感情不错,所以要事先警告。
姜嘉琪不得不点头同意。“我不会告诉志琳。”
“那计划什么时候开始?”
卓昱君说:“这两天会去和他谈,相信他会答应的,不过我那表弟恐怕会趁机敲我们一笔。”
“只要事情能办成,钱的事好谈。”比起老头子名下的财产,花那一点钱是值得的。
“那我明天就约他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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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围了一桌吃晚饭,饭桌上卓昱君长袖善舞,使出浑身解数,和丈夫一搭一唱一,吵热了场面,志耕更是阔论高谈,评论着目前台湾的政局及商场上近几年来的变迁,他的妻子姜嘉琪话较少,只忙张罗着饭菜。
桑昀明白表面上他们是接受了她的身份,实际上待她像个外人,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毕竟谁会愿意有个小得可以当女儿的继母,再来就是深怕她嫁给尹元鼎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尹家的财产。
她知道解释也没用,反正日久见人心,桑昀关心的是尹元鼎的感受,只要他开心,心情愉快就够了,其它的她自认应付得了。
除了尹志耕、尹志翰两夫妻外,还有另一位成员,那便是尹志琳,桑昀对她印象不深,只知道她是个性格冷淡的女人,仅有的热情全部用在“紫枫”“紫枫”可以说是“枫杨”的前身,尹元鼎年轻时和妻子共同经营“紫枫”所赚的利润才成立了“枫杨”由于感情深厚,所以一直保留下来,后来才交给尹志琳管理。
桑昀不晓得尹志琳对她的看法,一餐饭下来,尹志琳除了回答父亲的话之外,便一直沉默不语,也许是表达无言的抗议吧!
“怎么没见到志升和曼婷?”尹元鼎想到两个孙子,都八点了还没回家。
卓昱君骄傲的说:“爸,现在台湾的学生竞争压力很大!志升每天晚上都要去补英文,才赶得上人家,不过我们志升很有出息,从不让我们操心,将来考建中是没问题。”
尹元鼎反倒同情台湾的小孩子“唉,你也别太逼他,小孩子书要读,玩也是要玩,老是要他一天到晚读书,读成书呆子也没用。”
她干笑几声“爸,这我都知道。”
尹志耕问妻子“曼婷呢?都几点了还不回来?”
姜喜琪吞吞吐吐“她她说同学生日要开派对,今天会晚点回来。”
“女孩子每天那么晚回来,像什么话,今天爷爷要回来她不知道吗?”她故意摆出一家之主的样子训斥。
尹元鼎挥挥手,替大媳妇解围“好了,等曼婷回来再跟她好好说,她从小活泼外向,用骂的是不会听,多跟她用沟通的,我相信她会接受的。”
“爸,没想到您在国外才几年,思想变得这么开通。”卓昱君谄媚的说。
“呵还都是受了桑昀的影响,我们住在纽西兰的时候,她有时候会跑去附近的幼稚园打工,回来以后就常听她说一大堆老师经,每天听也听会了。”他笑呵呵的说。
尹志翰假意的说。“没想到桑姨那么喜欢小孩子,我跟大哥倒不介意再有一个小弟弟或小妹妹抱,爸爸,您说是不是?”
“是啊!桑姨,什么时候给爸爸添个孩子?”卓昱君用打探的口吻说。
桑昀的脸一红,抿着唇低笑。“那就要问你爸了。”
尹元鼎眉开眼笑,抵着唇低笑,惋惜的说:“等我身体养好吧!年纪大了可不像以前了,其实有你们就够了,是不是?桑昀。”
“只要你身体快点好起来,其它的都不重要。”她说得倩真意切,眼中溢满柔情,两人就像一对恩爱夫妻般的互相凝望。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只能暗气在心。
尹志琳却开了口“爸,您身体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到医院做个检查?”
“还不是些老年人的毛病,血压高、心脏也衰弱,医生说只要按时吃藥,多多休息就没事,你不用烦恼,再活个五年、十年也没有问题。”他专注的看着小女儿,在她脸上依稀找到妻子的影子,心底为她的关怀而欣喜不已。终究只有她是真心的,不像那两个儿子,对他好只是希望将来立遗嘱时能够多分到一点,他人虽老,心可还清楚得很。
姜嘉琪放心的点头“那就好,爸,要不要再添一碗?”
“不了,我吃得很饱了。”他摸摸肚子,连打两个呵欠“吃饱了就会想睡觉,我要上去躺一下。”
“桑姨呢?”
“我也吃饱了,你们慢用,元鼎,我扶你回房,也该吃藥了。”在他们面前,自然称呼也改了。
桑昀陪同尹元鼎上楼回房,房间很大,还附有一间小书房,屋子中央便是两张床。尹元鼎当然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们从没睡在一起过,于是谎称因为年纪大浅眠,稍有动静便会醒来,一旦醒了就再也睡不着,所以要媳妇放置两张床。
尹元鼎服下藥,靠在床头,叹口长气“古人说养儿防老,我倒觉得是养儿‘妨’老,妨碍的妨,要不是为了我名下的财产,他们早就恨不得和我没关系,待在国外不要回来,想来真是悲哀。”
“他们是你的亲生儿女,总不会真的对你一点感情也没有,是你想太多了,老是想到坏的那一面。”她安慰的说。
“就因为他们是我生的,我才是最了解他们的人,人家说女儿最贴心,说的真不错,志琳就像她死去的妈,无怨无求,从不主动跟我要什么,以前我老是漠视她,以为女儿早晚要嫁人,从没替她着想过,现在还真是后悔,难怪她妈妈老说我重男轻女,将来我得要好好的补偿她。”
“需不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她调皮的眨着眼。
“你陪了我四年,没让我跟着死去的老婆走,给我活下去的勇气,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
“你老是这样说,要是你没帮我还钱,我早就被卖去当妓女了,尹叔,让我帮你好吗?不然我一辈子都会感到愧疚,让我帮忙嘛,好嘛,”桑昀摇着他的手臂,孩子气的娇嚷。
尹元鼎拿她没辙,哭笑不得的说:“唉!你这孩子真是的,你要帮就让你帮吧!”
“要我帮忙做什么?”她兴致勃勃的说。
“多和他们接近,帮我了解他们,尤其是志琳那孩子,她总是把心事藏在心里不说,连我这爸爸都不明白她在想什么,看她把‘紫枫’经营得那么好,才知道我小看了她的能力,也许公司在她手上反而比较有希望。”
桑昀举手行个礼“yessir,这点小事我一定会帮你办到。”
“话不要说的太满,我那两个儿子可以说是成了精的老狐狸,不要反过来被陷害就不错了,到时候可糗了。”
“我自己会小心,不会让你失望的。”她拍胸脯保证。
桑昀见他露出倦意,才结束话题,帮他平躺下来,很快的就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她这才离开床边,轻声的整理剩余的一箱行李。
她站在落地窗前欣赏着怡人的月色,同样的月色下,地点不同,感触也不同。她又回到台湾了,本以为少说也会在国外待上七、八年,没想到只有一千四百多个日子便又再次踏上这片土地。
桑昀不由得想起作家席慕蓉写的一首新诗她最爱那句“生命里最不舍的那一页,藏得总是最深”道尽了她内心里的创伤与无奈,那段记忆虽然残酷,却也是最难忘的!尽管自己拚命假装遗忘,它仍然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角落。
当养母忍无可忍,所有的怨气一并爆发时,愤而用菜刀连往养父身上砍了数刀,终至失血过多而亡,红色的血喷在墙壁上,流得地上到处都是她整个傻住了,直到警察来带走养母。
养母后来发疯了,被移送到精神病院,她曾经去见过一次,养母已经连她是谁都不认得了。
她闭上眼,不再去想它。
桑昀下了楼,走到庭院,从大门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透过路灯,她看见一位背着书包的男孩子两眼惺忪的踱过来。
他在看到桑昀时愣了一下,显然正在猜想她是谁。
“晚安,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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