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阳光炽烈,令蛰龙的胸前有如火烧一般难受,他选上一棵浓密的大树,躲在枝叶间昏睡,颈背上的伤闷闷胀痛着,只要他一运气,伤口就有如万箭穿心,痛得要发狂。
终于捱到日落,才从树上轻轻跃下,极目四望,除了华山上的冷湖,他自知无处可去了。
走在山林清幽,树影婆娑的林荫大道上,蛰龙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试图不去追忆与木云在一起的那段时光,唯恐自己会无法抗拒的回头,去找神似木云的那个陆髻玉,他想起木云曾经问过他的话“你会另寻少女带回山陪伴吗?”
当时他回答“或许会”但是现在,他却绝不敢再动同样的念头了!
他很懊悔与人接触,也很后悔将木云带上山,更后悔了解人的感情,把自己弄得苦恼不堪,万分焦躁,如果他早知会有这结果,绝对不会愿意让自己深陷其中。
忽然间,他听见人声鼎沸,自远处传来,喧嚣声中透着一股杀气。
他迟疑着,不知该不该上前一探究竟,突然一阵饱受惊吓、大叫“救命”的声音朝他心上狠狠一扯,终于将他扯了过去。
一场浩劫刚过,烟尘仍在林中飞扬,尚未止息,在翻倒的空马车旁有两具一男一女的尸体倒卧在血泊中,他皱了皱眉,转身想走,忽然瞥见血泊中的男人尚有一丝气息,双手抖动着,嘴唇无声地一张一合,似乎正在说些什么。
蛰龙在浴血的男人身旁蹲下来,看着他痛苦扭曲的脸孔,正用尽最后一分力气喃喃地、反覆地说着两个字。“髻玉髻玉”
不多久,染血的男人将头一偏,圆睁着眼睛死了!
蛰龙在心里将男人所说的两个字默默覆诵了几遍,陡然之间惊跳了起来,是她吗?陆髻玉吗?
他感到一阵慌乱,心随意转,瞬间拔足追了上去,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遭遇不测!
他忍着颈背上的痛,运气在林间飞窜而过,纷乱的马蹄声由远至近,不消多久便已追上了。
前方烟尘滚滚,看得出是一群杀气腾腾的盗贼,蛰龙定睛望去,当一看见陆髻玉全身被绳索捆绑着,正被为首的盗匪抱在怀中时,顿时怒火中烧,腾空跃起,朝前翻了几滚,稳稳地落在盗贼正前方,硬生生将他们拦住,马儿突然受惊,发出一声长啸,前蹄高高扬了起来。盗匪一手抱着髻玉,另一手无力控制马缰,只听得大叫一声,便从马上栽倒在地,蛰龙转瞬间已飞扑上去,说时迟那时快,在髻玉坠地前将她纳入怀里,同时往后跃开一大步。
蛰龙突然从天降下,事情发生得太快、太迅速,所有的盗贼都目瞪口呆,无法会意过来究竟发生什么事。
蛰龙解开髻玉身上的绳索,髻玉惊恐地抱住他泣不成声。
“他们杀了爹娘”
她受惊的模样让蛰龙心疼,忍不住轻轻问:“杀了他们会让你好过一点吗?”
髻玉满脸泪痕,呆怔地看着他。
蛰龙微微一笑,伸出指尖按压着口中的毒牙,毒牙的尖端冒出晶莹剔透的毒液来,他将指尖上的毒液弹上天空,用力一煽,毒液化成一道轻烟,飞快地朝一干盗贼的脸上飘去,顷刻间,嗅到毒烟的人马上面孔发黑中毒倒地。
这是蛰龙初次蓄意杀人,为了她!
蛰龙抱着她转身离开,面不改色的说:“我们走吧!不必看他们的死状了!”
髻玉一定神,感觉自己被他抱在坚实的臂弯中,心如擂鼓般咚咚乱跳,她偷偷望着他傲然的表情,幻觉一闪而逝,她也曾经这样被他搂在怀中过,那么熟悉而且甜蜜,她哑声问:“为什么会来救我?”
“刚才看见你父母亲的尸体,听见你父亲临死前叫你的名字,所以才知道你已经遭劫。”
案母惨死的景象浮现在她眼前,她下意识地紧紧抱住蛰龙,眼泪濡湿了他的前襟,她猛地想起父母亲身上的财物已被劫走,急忙低呼。“等等,我得把爹娘的东西给取回来。”
蛰龙放下她,陪她一同去寻。
髻玉恍若走入鬼域,每一张盗贼的脸都因中毒而紫黑肿胀,眼珠子惊恐地圆睁看不动,死不瞑目。
髻玉震慑于蛰龙可怕的力量,不费吹灰之力,就弄死了一大票盗贼。
她望定他,语音颤抖着说:“以后别再杀人了好吗?我不要你变得凶狠残暴,我不要人人都说你是危害人间的蛇妖。”
蛰龙冷笑一声。“快把你的东西找回来吧!”
髻玉看见蛰龙冰冷无情的目光,无奈地蹲下身来,从散落一地的包袱中翻出母亲贴身带着的首饰和自己原来佩戴在身上的白玉,最后找到父亲放着银子的荷包袋,她收拾好站起来,望了蛰龙一眼,幽幽地说:“帮我把爹娘葬了,好吗?”
蛰龙不清楚什么叫“葬”但还是答应了她的要求。
日落后的天色阴惨而沉闷,蛰龙带着髻玉回到陆至言夫妇遇劫之处,帮髻玉就地掘了一个大坑,将陆至言夫妇并排放下。看着父母惨不忍睹的死状,髻玉早已是哭得声嘶力竭了,她将泥土一把一把的盖在他们的身体上,埋葬好了以后,她抬起濡湿的眼睛,茫然无措地凝视着蛰龙的脸,期待能听见什么令她安心的话。
然而蛰龙却刻意保持冷漠,平淡地问她。“有人能照顾你吗?”
髻玉摇了摇头,发丝凌乱地披在颊边,困惑地瞅着他,难道他不愿照顾她吗?如今她孑然一身,无处投靠,难道他想弃她远去?
“我跟着你!”髻玉坚决的,一心一意的说“你到哪里,我便跟到哪里!”
蛰龙不看她,抬头望着山势险峻的华山说:“我要去的地方长年积雪,并不适合你住。”
“不管去哪里都好,我要跟着你!”髻玉再也没有比此刻更勇敢。
“我根本不想带着你,你最好想清楚有没有人可以照顾你,你如果跟着我,对我来说实在太麻烦了!”他残忍的说。
髻玉惊望着他,眼泪无意识地滚落,低泣着。“既然不想理我,又为什么要救我?倒不如让那些盗匪把我杀了,也省掉你诸多的麻烦,不是吗?”
蛰龙回答不出来,她的眼泪让他觉得痛苦,若不尽快摆脱,感情恐怕就要不试曝制了。
“彤云寺的和尚可以照顾你,这里离彤云寺不远,你去找他吧!”
蛰龙抛下这句话,毅然决然的转身走了。
髻玉无暇伤心落泪,她只知道再不追上去,他就要远远离开她了。
不知是什么因由,不知跟着他是福是祸,她都心甘情愿受命运所缚,如果离开他,注定这一生将被对他的爱凌迟而死,她不肯,也不要!
太阳下山,月亮升起。
蛰龙头也不回的走着,他知道髻玉始终跟着他,他敏锐的听觉总能清晰地听见她凌乱的步伐,还有气喘吁吁的声音,她那么执着的跟着他,令他迷惑不解,难道髻玉还能记得她前生那句虚无缥缈的誓言吗?
“如果世上有轮回,我生生世世都要跟着你!”
他突然停住,当时的这句话并没有带给他多大的震撼,但是现在回想起来,竟觉得感动莫名,髻玉真的追随着他,如同追随着亘古不变的誓言吗?
时间在他身上停止、顿住,他几乎承受不了滔滔滚滚的热潮狂袭而来。
蓦然间,他听见髻玉扑跌跤的声音,终于忍不住回过头,看见髻玉就仆倒在突起的树根上,见他回头看她,疲惫的脸上便绽开一朵欣喜的笑容来。
蛰龙初次体会到令他受惊的柔情,他不由自主的朝髻玉走去,所有的坚持在髻玉的柔然一笑中都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他不自觉的苦笑起来,人类的七情六欲己在他的身上明显出现了,对髻玉强烈的感情持续不断地沸腾,他根本无法摆脱,也丢弃不下。
一条色彩斑斓、碗口般粗的毒蛇倒挂在树梢,瞪着墨绿色的眼睛,把树底下的髻玉当成猎物,它张开嘴,露出锋利的毒牙,正想大啖美食。
就在毒蛇飞身攻击那一瞬间,蛰龙伸出手臂拦在髻玉身前,毒蛇咬中蛰龙的臂膀,突然翻跌在地,痛苦扭绞着,一眨眼便死了。
“你伤得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髻玉吓白了脸,抓住蛰龙的手臂,急着察看他的伤势,愕然发现被毒蛇咬中的伤口竟然已在迅速愈合当中,不到一会儿的工夫便毫无痕迹了。
“我的血比它的毒液还毒,它咬我不过是自寻死路而已!”
髻玉难掩惊异的神情,呆呆地问“你一点事都没有?”
“嗯!走吧!”蛰龙扶起她,淡淡地说了句。
髻玉误解蛰龙的心意,以为他就要带自己上华山了,她自觉像朵花蕾,正为他徐徐绽放开来,不禁忘情地直扑进他怀里。
蛰龙一震,忙不迭的推开她,说:“你可以先跟着我,但是我不会带你上华山。”
“那么”髻玉咬住了下唇,瞅着他问。“你打算带我去哪里?”
“到你住的世界去。”
“可是长安城兵荒马乱,我一点也不喜欢。”
“你别无选择了。”蛰龙平静地说。
“去华山吧!好吗?”她楔而不舍地。
“华山太冷了,根本没办法让你活上三天,我可不想再把你弄死一次!”蛰龙一急,便脱口而出。
“再弄死一次?髻玉惊愕地问。“什么意思?”
蛰龙的表情森冷了,他不回答,逞自转过头继续朝山下走。
髻玉紧紧跟在他身后,决定什么都不多问,生怕把他弄烦了,他又要弃自己而去。
两个人无声地走在静僻的荒道上,冷漠的月光透过浓密的树叶,偷偷窥视着他们两个人。髻玉目不转睛的盯着蛰龙的背影,月光流泻在他身上,黑发烁着耀眼的银光,魅惑看她的心绪,他对她的语气冰冰冷冷,态度若即若离,这种感觉令她难受,他的存在对她来说弥足珍贵,但她对于他呢?
崎岖不平的山路把髻玉折磨得疲惫不堪,在她连续绊倒了三次之后,蛰龙终于心软了,无奈地对她说:“我随便找一棵大树就能睡上一晚,可是你呢?在这种荒山野岭,没有遮风避雨的地方,更不可能有舒服的床和棉被,随便跑出一条毒蛇就能置你于死地,你还愿意跟着我?”
髻玉拨开黏在脸颊上的发丝,定定地看着他,她知道他一心想把她赶走,也知道与他在一起必定是餐风露宿,可是既然命运中注定该为了他试凄,除了勇于面对,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
“你想睡就睡吧!”髻玉靠着树于坐下,倔强地说。“你用你的方式睡觉,我用我的方式睡觉,你不必多操心!”
“你想坐在这里睡觉?”蛰龙惊讶地看着她。
“怎么?我现在累得很,只要有地方可以靠都能睡得着。”
“就怕你被猛兽吃掉,一辈子都别想醒来。”
髻玉轻轻一笑,说:“我一点也不担心,因为你不会让我被猛兽吃掉的!”
蛰龙呆了呆,无法答腔,髻玉早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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