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蛐蛐就是蟋蟀啊!”“怎么?”天白实在按捺不住好奇,问夏磊:“你那个东北,没有蛐蛐吗?”“那”小天蓝急急插嘴:“东北有东西吃吗?有树吗?有月亮吗?”夏磊实在忍不住了,见天蓝一股天真样儿,他嗤的一声笑了。他这一笑不打紧,梦凡、梦华、天白、天蓝全笑了。五个孩子一旦笑开了,就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好笑,居然笑来笑去笑不停了。“这下好了!”康秉谦看着笑成一堆的孩子:“我可以放心了。他们五个,会一起长大,情同手足的!”
是的,这五个孩子,就这样成了朋友。梦华的敌意既除,对夏磊也就认同了。夏磊的童年,从来康家之后,就不是一个人的,而是五个人的。当秉谦为牧云在祠堂里设了牌位,都是五个孩子一起去磕头的。夏磊给他的亲爹磕头,其他四个孩子给“夏叔叔”磕头。其他四个,虽没有夏磊那样强烈的追思之情,却也都是郑重而虔诚的。
接下来,五个孩子在一起比赛陀螺、斗蛐蛐、骑追风夏磊成了陀螺的高手,谁也打不过他。斗蟋蟀也是,因为夏磊总有本事找到貌不惊人,却强悍无比的蟋蟀。至于骑追风,更是理所当然,没有人能赶上夏磊。一个能力强的孩子,往往会成为其他孩子的领导,夏磊就这样成为“五小”的中心人物。那一阵子,大家跟着夏磊去桦树林、去旷野、去河边、去望夫崖下捉鬼夏磊的冷漠与孤傲,都逐渐消失。只有,只有在大人们悄悄私语的时候:“女孩子一天到晚跟着男孩子混,不太好吧?”胡嬷嬷问眉姨娘。“我看老爷太太都不在乎!”
“还小呢,懂什么!”眉姨娘接口:“反正,天白是咱们家女婿,天蓝又是咱们家的媳妇,楚家老爷和太太的意思是从小就培养培养感情,不要故意弄得拘拘束束的,反而不好!”女婿、媳妇!又是好新鲜的词儿,听不懂。但是,楚家和康家的大人们,是经常把这两个词儿挂在嘴上的。
“眉姨,”有一天,他忍不住去问心眉。“什么是媳妇儿?什么是女婿?”“哦!”心眉怔了怔,就醒悟过来:“你不了解康家和楚家的关系是不是?咱们叫做‘亲家’!这就是说,天白和梦凡是订了亲的,天蓝和梦华也是!”“订了亲要做什么?”他仰着头问。
“傻小子!”心眉笑了。“订了亲是要做夫妻的!”“所以,”胡嬷嬷赶紧机会教育:“你和梦凡小姐、天蓝小姐都不能太热呼,要疏远点儿才好!”为什么呢?夏磊颇为迷惑。但是,他很快就把这问题置之脑后,本来,和女孩子玩绝对赶不上和男孩子玩有趣。那时候,他和天白赛马赛陀螺赛蟋蟀赛得真过瘾,两人年龄相近旗鼓相当,友谊一天比一天深切。有时,夏磊会坐在孩子们中间,谈他在东北爬山采葯打猎的生活,听得众小孩津津有味。这样,有天,夏磊谈起康秉谦和父亲结识的经过,谈到两人在雪地中义结金兰,天白不禁心向往之。带着无限景仰的神情,他对夏磊说:“我们两个,也结拜为兄弟如何?”
这件事好玩,其他三个孩子鼓掌附议。于是,夏磊把当日结拜的词写下来,孩子们在旷野中摆上香案,供上素果,燃上香。夏磊和天白,各持一束香,严肃而虔诚的并肩而立,梦华、天蓝、梦凡拿着台词旁观。
“我夏磊!”“我楚天白!”“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梦华梦凡为证!”“小天蓝也作证!”“在此拜为兄弟!”“义结金兰!”“从此肝胆相照,忠烈对待!”
“至死不渝,永生无悔!”
两人背诵完毕,拜天拜地,将香束插进香炉,两人再拜倒于地,恭敬的对天地磕头。
拜完了,两人站起身。天蓝、梦凡、梦华一起鼓掌,都围了过来。天白赶紧问梦凡:“我刚刚都背对了没有?”
“都对了,一个字不差!”梦凡点着头。
夏磊对天白伸出手去,郑重的说:“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兄弟了!”
天白紧紧握住夏磊的手,一脸的感动。其他三个孩子,都震慑在这种虔诚的情绪之下,一时之间,谁都说不出话来。爱哭的小梦凡,眼里居然又闪出了泪光。
这一拜,就是一辈子的事。夏磊深深的凝视天白,全心震动。他不再孤独,他有兄弟了。
呀!”梦凡缩着脖子,不胜畏怯:“有多长?有多大?会不会咬人?在哪里?在哪里?”
“别怕别怕!”他很英勇的护住她。“你贴着这块大石头站,别站在崖石边上!那四脚蛇啊,只有这么一点点长,”他做了个蛇爬行状的手势:“啾好快,就这么跑走了!现在已经不见了!”“那么,鬼呢?有没有看到鬼?”
“没见着。”“如果鬼来了怎么办呢?”
“那”夏磊想想,举起手中笛子:“我就吹笛子给他听!”梦凡抬头看夏磊,满眼睛都是崇拜。
“你一点都不怕呀?”她问。
“怕什么,望夫崖都能征服,就没什么不能征服的!”
“什么是‘征服’?”梦凡困惑的问。
“那是我爹常用的词儿。我们在东北的时候,常常要‘征服’,征服风雪,征服野兽,征服饥饿,征服山峰,反正,越困难的事,越做不到的事,就要去‘征服’!”
小梦凡更加糊涂了。“可是,到底什么东西是‘征服’?”她硬是要问个清楚明白。“这个这个”夏磊抓头发抓耳朵,又抓脖子。“征服就是就是就是胜利!就是快乐!”他总算想出差不多的意思,就得意的大声说出来。
“哇!原来征服就是胜利和快乐啊!”梦凡更加崇拜的看着夏磊。然后,就对着崖下那绵邈无尽的大地,振臂高呼起来:“望夫崖万岁!征服万岁!夏磊万岁!胜利万岁!”
夏磊再用手抓抓后脑勺,觉得这句“夏磊万岁”实在中听极了,受用极了。而且,小梦凡笑得那么灿烂,这笑容也实在是好看极了。在他那年幼的心灵里,初次体会出人类本能的“虚荣。”梦凡欢呼既毕,问题又来了:“那个女人呢?你有没有看到那个女人?”
“什么女人?”“变石头的那个女人?”
“这就是了!”夏磊拍拍身后的巨石。
梦凡仰高了头,往上看,低下身子,再往上看,越看越是震慑无已。“她变成这么大的一块石头了!”她站直身子,不胜恻然,眼神郑重而严肃。“她一定望了好多好多年,越长越高,越长越高,才会长得这么高大的!”她注视夏磊:“如果你去了东北,说不定我也会变成石头!”
夏磊心头一凛。十岁和八岁,实在什么都不懂。言者无心,应该听者无意。但是,夏磊就感到那样一阵凉意,竟有所预感的呆住了。童年,就这样:在桦树林,在旷野,在小河畔,在短松岗,在望夫崖,在康家那深宅大院里一年又一年的过去了。转眼间,当年的五个孩子,都已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