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的说:“我是梦华!不是天白!”
夏磊怔怔的倾过去看梦华:“你几时变成梦华的?”他诧异的问。
康秉谦实在气坏了,大步上前,他怒声说:“夏磊!你给我收敛一点!半夜三更,喝得醉醺醺的胡言乱语!你看看!你像什么?你这样不学好,让我痛心!你真气死我了!”夏磊一见康秉谦,顿时挣开了康勤老李,直奔到康秉谦面前去,东倒西歪,勉勉强强的想站稳,一面对自己怒喝:“干爹来了!你还不站好!站好!立正!敬礼!鞠躬”他一面喊着口令,一面对康秉谦立正,行军礼,又鞠躬,头一弯,整个人就煞不住车,撞到康秉谦身上去了。
“啊”梦凡又惊叫出声。
胡嬷嬷、康勤、老李、银妞、翠妞大家七手八脚,扶住了夏磊,各人嘴里喊各人的,要劝夏磊回房去。夏磊隙力大无穷的,挣开了众人,抓住康秉谦,急切的、语无伦次的说:“干爹,你不要生气,我一定要告诉你,我是多么多么尊敬你的!虽然你不见得能了解我,你墨守成规,固执己见!你造成我心中永远的痛!可是,我还是尊敬你的!就因为太尊敬你,才把我自己弄成这副德行”
“胡嬷嬷!”咏晴插进嘴来:“你们几个,给我把他拖回房里去!不许他再闹了!”“是!”大家应着,又去拉夏磊:“走吧!走吧!”
“我会走的!”夏磊忽然大声喊:“不要催!我会走得远远的!我会让你们再也见不到我!”
“啊”梦凡再低呼,把手指送到嘴边,用牙齿紧紧咬着,以阻止自己叫出声。夏磊又大力一冲,胡嬷嬷等六七双手,都抓不住他,他紧紧缠着康秉谦:“干爹!你不要这样生气,你听我说,我不敢辜负你的!我真的不敢!我永远记得当年在东北,你安慰我爹,你让他死而无憾!你收养了我!”他哭了起来:“你还收了我爹的尸,葬了他你瞧,我不是统统记得吗?我怎么敢不感恩?您的恩重如山,即使要让我粉身碎骨,我也该甘之如饴的!所以,让我去痛吧!让我痛死吧!是我欠您的!吧爹!谢谢!谢谢你赐给我的一切一切!请再接受我郑重的一鞠躬”
夏磊弯腰鞠躬,这一弯,就整个软趴在地上,再也无力起来了。康秉谦又惊又怒的看着地上的夏磊,被夏磊那番莫名其妙的话弄得心痛无比。醉后吐真言!他的话中为什么有这么多的“怨?”难道如此仁至义尽,夏磊还有不满意?他越想越气,抬头大声说:“康忠,去给我提一桶水来!”
“是!”康忠领命而去。
“爹”梦凡小小声的叫,泪水在眼中滚来滚去。
“秉谦!”咏晴叫。“老爷”心眉怯怯的,看了康秉谦一眼,又去急急看康勤,眼中的痛楚,绝不会比梦凡少。康勤不敢接触这样的眼光,就试着去扶夏磊。“你们都别拦我!全让开!”康秉谦大叫。
康忠提了水过来,康秉谦接过水桶,对着夏磊就哗啦啦的一淋。夏磊浑身湿透,连打了两个喷嚏,整个人清醒了过来。坐在地上,他满头滴着水,惊痛的注视着满院子的人,知道自己又闯了祸。“你给我进祠堂里来!”康秉谦沈痛的说:“我们一起去见你爹!”他一把拉起夏磊。
夏磊走进祠堂,一看到父亲的牌位,不由得双膝点地,扑通跪倒,泪盈于眶了。“爹!”他悲痛的喊着:“请您在天之灵,给我力量,给我指示!告诉干爹,我真的不要让他伤心呀!”
“牧云兄!”康秉谦也对牌位注视着:“我该拿他怎么办?管他,他说他不是我的亲生子,不管他,他就这样令人痛心啊!”“干爹!”夏磊拜倒于地,一叠连声的说:“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
这天晚上,夏磊彻夜无眠。
坐在书桌前面,他思前想后,痛定思痛。终于,他下定了决心,扬起笔来,他写下一封信:“干爹,干娘:在这离别的前一刻,我心中堆砌着千言万语,想对你们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回忆我自从来到康家,就带给你们无数的烦恼,我虽然努力又努力,始终无法摆脱我与生俱来的一些习性,一种来自原始山林的无拘无束。因而,我成长于康家、学习于康家,却从不曾像梦华梦凡般,与康家达到水乳交融的地步!
其实,我心里也是很苦闷的,自幼,我在山林中来去自如,养成孤傲的个性。在康家成长的过程中,却时时刻刻,必须约束自己。总觉得干爹义薄云天,才收养了无家可归的我!所以,我毕竟是个‘外人’。有时,竟为此感到自卑。这样,当‘自卑’与‘自卑’在我心中交战时,我竟变成了那样一个不可理喻的人了!那样一个不可亲近的人了!
吧爹、干娘!其实,我的心是那样热腾腾的,我深爱你们,深爱梦华梦凡,以至天白天蓝和康家所有所有的人!这份热爱竟也困扰着我了!不知爱得太多,是不是一种僭越!于是,热腾腾的心往往又会变得冷冰冰,欲进反退,欲言又止,我就这样徘徊在康家门前,弄不清自己可以爱,还是不可以爱!吧爹啊,个中矛盾,真不是我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或者,在久远久远以后,你终究会有了解我的一天!
带着忏悔,带着不舍,我走了!吧爹干娘,请相信我,有朝一日我会再回来的!请不要以我为念!我将永远永远记住你们!希望,当我回来的那一天,你们会更喜欢那个蜕变后的小磊!别了!抱祝
健康幸福!
儿磊留字”
夏磊把信封好,放在一旁。想了想,又提笔写下:“梦凡:我带走了你送我的陀螺,这一生,我都会保有它,珍藏它!
请为我孝顺干爹干娘,请为我友爱梦华天蓝,请为我报答胡嬷嬷、康勤、眉姨、银妞、翠妞诸家人。尤其,请为我特别体恤天白!别了!愿后会有期!并千祈珍重!
兄磊留字”
夏磊把两封信的信封写好,搁笔长叹,不禁唏嘘。把信压在镇尺下面,他站起身来,看着窗子,天已经蒙蒙亮了,曙色正缓缓的漾开。窗外的天空,是一片苍凉的灰白。
夏磊提起简单的行囊,凄然四顾,毅然出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