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见他进来,木兰原阖目养神,睁开眼睛望着他,那种忧国忧民一点也没淡去“李队长可听进了我的劝?”
“他听着呢。放心吧。”摸摸她的额头,像是这些年的疲倦一起释放殆尽,她的身体也开始催讨起这些年的惊恐风霜。“兰,我们也把名分定下来吧。文武双科状元当你额驸,不至于辱没了你。”
瞅着他一会儿,木兰向他伸出双臂。自十岁以后就不见她这样露出娇态,他也宠溺的将她抱在怀里。
一直都想这么做啊“不成的。”
“不成?”剑麟收紧双臂,用胡渣磨着她柔细的颈项“不成?”
木兰畏痒,一厢躲,一厢笑,苍白的病容染起一点点红晕“别闹着我,让我好好说话。”
她略凝神,左右确然无人方道“兴帝即位,眼前他还不至于如何,我又誓言不回宫中,不觊觎监国之职。百官虽然未必全服我,却有几个能吏他非用不可,”她伸出两根手指,两人了然于心“更不用提天下百姓。他眼下留我比不留我强。他匿名藏于太上教,虽辩称重伤后有离魂症,最近才回忆起过往”她美丽的樱唇撇了撇“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愿信服的”
“你该去听听说书的。”剑麟常在府外行走,刺探民情“倒是出了新段子,刘阿斗装神避国祸,汉后主定后做渔翁,真是好段子,好热闹,好计谋啊” 木兰也笑了出来,接着蹙起眉间“他还得花个几年站稳脚跟。这几年,天下朝廷是无碍的但是几年后呢?身为唐家人,他得争取世家的支持。干州节度使是唐家人,手握兵权,你可得庇护,若是额驸你身在皇家,就保不得你平安了”
“这理由太牵强,我不接受。”他握住木兰的手,轻轻抚着她的小茧。握惯了这样粗糙的小手,别的女子的手倒柔细的让人觉得可怕。
木兰静默片刻“那么,这个理由能不能接受?即使你当了我的额驸,等欢爱已过,你也会天天想着我跟新帝有染”
“不要再说了!”剑麟大吼“够了!”
她眼底掠过一丝失望。“所以额驸就算了吧。你若想要什么,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我这半生欠你太多,就算为你死也”
“闭嘴!”他摇摇木兰“我不要听了!”
她颓唐的垂下双肩,轻轻的挣脱他的怀抱“吾欲眠,卿可去。”
“不要跟我打这种官腔!”剑麟气愤的几乎要发狂,若不是退位新帝陈州遇害,他真的打算到陈州杀了小皇帝,他扑在木兰身上,嫉妒想消除别的男人在她身上留下来的气味。
木兰没有反抗,任他狂风暴雨似的吻落在身上,也任他张狂粗鲁的撕开她的衣裳,在她胸口留下深深浅浅的吻痕。都是伤疤都是数不清的细小伤疤吻着她的身体,每一道都很熟悉。他心里满溢着说不出的苦味,这片山河,是她用命换来的。却落到软禁的地步。
原本僵硬着的身体,触及他胸膛那道极大的伤痕,从左肩到右腰,当时没处理好,发脓了好久。她突然柔软了。或许怨他吧但是连命都不要,死心守护她的男人,她能怨多久,怨多深?
“我欠你许多”她呢哝着“太多太多了”
他挥手放下宫帐,不,今天他不管谁抱过她,或是将来会不会心底一根刺,渴望她这么久他只想要得到这个女子,镂刻在他的生命里,不会也无法消失忘却的女子
帐内春色旖妮,在这片开始下雪的隆冬里,现出短暂的春意
痛。但不是不能忍耐。欢爱中,她的思绪断断续续,晃过许多脸孔。她只觉得剑麟汗流浃背,像是一场春雨。
这就是她想象过,却与想象距离那么大的欢爱么?她的意识渐渐不清楚,像是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一切都是身不由己她用力咬住剑麟的衣袖,不让自己发出那种陌生的声音
轻轻拍拍她的脸颊,有点懊悔自己的卤莽。她还病着呢,刚刚大约是半昏过去,心疼的擦擦木兰脸上薄薄的汗水。
终于得到心爱的女子,这几年强忍着的情欲终得舒放,他相当心满意足。
她缓缓睁开眼睛,眼泪缓缓的渗出来。
“兰?”他不明白这样的泪“我可弄痛你?”
“我想起那些上吊的女子。因为战祸被侮辱的女子”她扯扯嘴角“身体的侮辱算什么?能够活下来最重要。孩子的父亲是谁有什么关系?生在东霖的土地就是东霖的百姓”她恸哭起来“就为了就为了这种欢爱之事就得死去,实在太不值得了”
“兰?”他听不懂木兰的喟叹,只觉得她的反应非比寻常。
反身抱住他,心里却是止不住的伤痛。当时生气而不解,不懂女子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寻死,总推想欢爱应当是痛苦到无法转圜,只为夫妻之礼所以忍受,没想到没想到
也不过如此而已!
却为了这种事情,剑麟有疑于她,心底埋下一片阴影!
“你不是广造织坊让失家女子安居?”剑麟不知道她心底的痛,只能浮泛的安慰她“不要哭了”只觉得眼一黑,困倦得倒在枕边。
虽然病后无力,她认穴的工夫还在。勉强移动自己,发现落红尽落在雪白单衣上。她吃力的抽起单衣,顺手替剑麟抹净身上的血渍。套了件衣服,正要举步,只觉双腿麻木发抖。
不要紧,还能忍耐。
她缓缓的走到房外,宫女惊叫一声“公主!你怎么”
病得太久,又受了半夜折腾,她心知自己走不远,又恐点穴太浅,剑麟随时会醒来。
“帮我帮我把这件单衣烧掉。”木兰蹲下来。
“公主!”宫女是从宫中调过来的,有些年纪的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烧掉。”木兰恳求的看着她“烧掉,拜托”
她望着单衣,又看看公主“是。”
缓了缓气,自嘲的笑笑。太狷介,是不是?如果只要完璧不要她她宁可什么都不要。
木兰这场病非同小可,一直到了春天,她才能让剑麟抱着到后花园晒太阳。
原本英姿飒爽的女将军,瞬间病得宛如废人,朝廷皇宫几乎遗忘了她。
“你真病得这么厉害?”剑麟轻轻的在她耳边轻语。
她笑而不答,只拿起绣花绷子慢慢的刺绣。“剑麟,你去走走吧。府里有宫女内侍,有的是人照顾我,”她温柔的按按他的手“成天陪着病人,也闷坏你了。”
“我不闷。”他知道这些宫女内侍都是派来监视他们的,怎么放心把木兰一个人丢在府里?
“去吧。”她拿起针,作势要刺在他手背“天天眼前晃着,着实心烦。”
他翻手要抢下针,她却轻转皓腕,仍是手背。两个人半真半假的厮闹,他却渐渐放心。木兰的小擒拿手越来越巧,饶是“病”中,还是不容小觑。
最后她收了手,笑吟吟。
“认输了?”欣赏着她这身袅娜的女装?劣谑嶙保览龅耐贩18挥媒醮牛桓龆煊旨负跫暗亍?br>
“你该认输吧?”她笑笑弹断绣线。
这才惊觉她在自己袖口绣了一个草书的“石”这才完全放心下来。“好吧,我去转转,你想要什么吃的喝的?我替你买来。”
“就昨夜我说的那个,还有北门那儿的仙渣片。”
他笑笑迈开步伐,潇洒的往东市场去,几个转弯,盯梢的探子就失去他的踪迹,面面相觑。
望着底下几个呆鹅,他微笑,暗潜进宰相府。那个倒霉的武林高手还在当石中钰的守卫,交手两下,发现是他,挥挥手让他进去了。
正是午休,门庭若市的宰相府午时不办公,门口冷清清的。走进书房,石中钰正咬着笔杆,望着初生的杨柳发愣。
“杨柳春不发,恐是玉关情?”剑麟笑笑的走进来,石中钰哗的脸红“喂!你们这些人都不用拜帖的啊!” “无官无职,拜什么帖?”剑麟坐下来“有什么好茶送上来!”
“哪有什么好茶招待你这额驸大人!鲍主府会欠好茶?”她没好气的大叫“十九!”
倒霉的武林高手跳下来“就告诉宰相多回了,我有名有姓我姓段,段均是也!什么十九”
“我哪有空记你们名字!”石中钰一拍案“十九就是十九!叫阿大不拘什么茶送过来,看严点!别让什么阿猫阿狗的又摸进来”
“宰相大人,你说得好容易!天天打发这些三脚猫就累死我了,怎么最近这么多人来踩点子”
“看严点!”她气呼呼的拿袖子搧风“连宰相府都得当心说话了!妈的,天天有大群大群的探子来偷听,要不是十九还有点用,真是叫人不用活了木兰怎么样?”她神情焦急“为什么不准百官探视?我的妈,刑部大牢也没这么看守严,我走近三丈外就被赶,到底是养病还是坐牢?”
“坐牢。”剑麟也不跟她客气“我们算是被软禁了。”
“木兰搞啥?”石中钰抱怨起来“伤个风伤了一个冬天?听说连站都站不起来?看了医生了没?到底那群太医是催命的还是看病的?”
“太医有我医术好吗?”自从成了木兰的侍读,他钻研医术已有小成,有时太医还得跟他请教。
“那你还把她医得站不起来?”石中钰瞪他“够了没?我快被累死了!皇上什么奏折都不看,通通推来这边,喝酒抱女人倒是很有兴致,他喝他的酒,为什么百官要陪宴,我还得指定出席?天老爷,居然叫我爱卿!?真是鸡皮疙瘩掉满地赶紧把木兰医好,多少帮帮我吧~我的白头发越长越多,真是啊~”她尖叫着把笔摔到墙上去。
剑麟笑了起来,怀念起以前围着议事的时候。“宁耐点。这几年兴帝还需要你助力,你和莫言都是无碍的”
“过几年呢?”石中钰不耐烦“这老小子和我杠上了。不看奏折,花钱如流水,还硬要把什么太上教尊为国教。够了没啊?国教?还跟我吵封港锁国的事情我气得不得了,居然百官没半个挺我欸!算了算了,到这种地步,我想辞官都辞不成”她抱着脑袋苦恼“不知道几时有祸事,只期望别满门抄斩就行了”
“不让你辞官吗?”剑麟倒有点讶异,兴帝几乎什么事情都跟太上教人商量,百官一人不信,一言不靠,当初也因为如此,觉得石中钰和段莫言急流勇退,还能全身。不让段莫言辞官还能理解,兴帝为什么不让石中钰辞官?
“不但不准我辞官,也不让我跟莫言成亲。连莫言要回京议事都不准。”石中钰苦恼不已。她已经好久没看到段莫言了。
上回段莫言还是偷偷来看她的,路途遥远,二十天的路程呢!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十天就到了,全身大汗淋漓,握着她的手笑。
“阿钰。”脸上还挂着雪。“没别的登徒子来跳你窗户吧?”
“除了你这笨蛋,”给他肩窝一拳“谁敢跳宰相窗户?”
想到这里,她眼眶都红了。
“你凡事小心。”无可安慰,他很知道天涯相远的滋味“现在只能待时。兴帝心胸狭窄,你也不要硬犯书呆子脾气。真的不行”他沉默了一会儿“大伙儿走吧。”
“走去哪?”石中钰虽然向往,望望身家“不成的。”
“所以说,等到真的不行的时候。”他安慰石中钰“羽林卫追击海寇,成绩如何?”
“成绩斐然。”她终于开颜“若不是”虽然十九戒备着,她还是压低声音“若不是有人通风报信,早掀了他们老巢。沿海守备一再说是西岛纵容海贼出入领海,据李队长回报,似乎不是如此”她附耳低语了一番。
“赵州二王爷!”剑麟不敢相信。
“嘘”石中钰嘘了半天“小声点!这些皇亲贵族各有图谋,连外戚都互相连纵,”她无力的撑着头“国事糜烂自此”长叹一声“我突然觉得新帝的确是个好皇帝。”
“我不想听他的名字。”剑麟脸色一沉。
石中钰严肃的看了他一会儿“这会儿皇上都赐婚给你们了,你也是木兰堂堂正正的额驸,居然还吃一个死人的醋?”
他烦躁起来“你别管。”
“我才不想管!”她气呼呼的大喊“阿大!死哪去了?茶呢!”倒霉的管家捧着刁嘴的主子要的茶,苦着脸过来。是谁要他尊茶经煮茶的?
喝了茶还不消气,她指着剑麟的鼻子大骂“幸好追我的是段莫言不是你这只猪!”
“段莫言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心里的苦!”他也大声起来。
“你知道段莫言怎么求亲的?”她冷哼一声“他说我嫁八百次他也娶我!女人要的是什么?也不过就是这样。你会因为木兰断手断脚不要她?但是你就介意她是不是完璧!臭男人!”
他一时语塞,抱住头。
“若不是万般珍爱”他苦恼的说“我又何必介意?我在努力我很努力”
这男人的脑子大概是石头刻的。骂完了心胸舒畅,石中钰大力的拍拍他的肩膀“好啦,知道啦,你那石头脑没救了。喝茶啦喝茶啦拿两斤春茶回去,告诉木兰,赶紧好起来。等我辞官辞成了,咱们边关探莫言去。都成夫妻了,时间会解决一切啦”
她搧搧袖子,想着边关的风,微微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