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上亲手做的热呼呼的蛋糕来问候你,哼哼,这位大哥,看来你桃花正当红,比圣诞红还要有人气!”
这话好酸哪。
“别闹脾气了。”大手揉乱她的发。
她一把抓下他的手。“别这样,好像我是小女生似的。”
单行书好脾气地没有挣脱,任她扳着玩。“在公司你是女强人,在公司以外的地方,你就像个可爱的小女孩。”
可爱?女人一旦被冠上“可爱”两个字就糟了,意同“你是个好女孩,适合更好的男人”一样,充满拒绝的意思。
可爱可爱可怜没人爱!再怎么婉转都是拒绝,都是失败。
“我真的只有可爱两字形容?”
“顽皮。”
“只有顽皮?”没别的了吗?
“呃”单行书想抽手,却被她紧紧握着。
“我不只是个小女孩而已。”向上望的面孔夹怨带羞,有说不出的娇嗔风情。
不妙。单行书心里头暗叫。
“别把我当妹妹看,我是女人。”
这点他比谁都清楚,无时无刻都在提醒自己不要越界。
“今天是圣诞节,想去哪里?”
转移话题对彼此都是安全的吧?再次端详她的表情,单行书不确定了起来。
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他心惊,却不敢问出口。
再闪,再躲啊!真以为她神经大条粗得没发现?
她耶!向莞耶!何其精明的商场女强人哪!花一天的时间还想不通他早上古怪的举动、推敲不出其中的意涵她乾脆撞墙算了。
“想到要去哪了吗?”她的眼神很怪异。
就让他再逃一阵子好了,反正来日方长。
“我想吃圣诞大餐。”口气是带火的。“你请客。”
“是”单行书苦笑。
上班族的荷包是很稀薄的,向莞并不是贪图享受的人,家常小菜也行、泡面也可打发,要到高级的地方会事先徵求他同意并主动掏钱。他的经济能力有限,只好由她去,只有在特别的情况下她才会故意拿他的荷包开玩笑,存心恶整。
不晓得自己又哪里得罪她。
从香车下来,单行书绕到驾驶座,敲敲玻璃。
里头的美人摇下车窗。
“还在生气?”整个晚上不跟他说话,这顿耶诞大餐虽然丰盛却吃得寂寥。“你在气什么?”
“气我自己。”真是撒泼任性!她气她的,干嘛又拿他荷包开玩笑。“我不是故意的。”
“我了解。”一如以往的包容,彷佛没有底线。
人太好,有时候也会好得让人受不了。
向莞下了车,定定站在他面前。
“你知道我在气什么?”
黑眸飘了飘。“不太清楚。”
她就知道。“不清楚还让我任性?”这男人好过头了啦。“你不能这样,我会被你宠坏的。”
“不然呢?”
“把我吊起来打啊、骂啊。说我得寸进尺、说我骄蛮任性、说我不讲理,随便怎么都可以,就是别这么宠我,我会”会输不起,会怕失去,会难舍。
如果他不肯承认爱她,不愿像她爱上他一样爱上她的话,她会舍不得离开他,又害怕之后再面对他。
进退两难啊她怎么会把自己搞到这步田地?
“没关系。”毫不知情的单行书依然好脾气。如果可以,他想宠她一辈子。“你不是个会恃宠而骄的人,如果是,我就不会这么对你了。”
“我不像你想像中那么好。”被酸气呛了一整个晚上的她一定很丑。“我完了,现在这张脸一定丑得要命。”
“你很漂亮。”
“别安慰我了。”呜鸣向莞沮丧地捂住脸。
事实证明,再怎么自诩精明的女人遇到爱情也会像个抱醋狂饮的疯子。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对自己发脾气,但是别这样,对自己宽容一点会比较轻松。”他试着安慰,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说中重点。
双掌底下露出小脸,眼底没有水份,一滴都没有。
“我一直没有问你”重点来了。单行书小心翼翼接招。
“在你眼里,我只是个朋友而已吗?”
果然。“有些事维持现状比较好,说得太白,一切就不同了。”
“是指你,还是指我?”
“你很聪明,应该想得通。”
“再怎么聪明,也没办法猜中一个人的心思,只要不说就永远都猜不出来。在感情上,我很胆小,在事情不确定之前,没办法决定是否该走下一步。”
“向莞”
在他说完整句话前,向莞踮起脚,轻吻他的唇角挡住。
浅浅一个啄吻,夹带强大的杀伤力。
一方脸色通红,一端呼吸急促。
“但是我赌了。”咳嗽清清喉咙:“我不会随随便便吻一个男人。”向莞定睛瞅着仍然呼吸急促的男人。“希望我的表示不会得到失望的结果。但是,千万别告诉我‘你值得更好的男人’这种话,我不会接受这种理由的拒绝法那不但是看轻你自己,也是看不起我向莞的眼光。”
单行书呆呆看着她,没有开口说话。
在他苦苦挣扎的这段期间,原来她也没有闲着。
而侨櫎─早他一步。
“总之,我等你的答覆,这段期间我不会来吵你。等你有了答案不管是好是坏,都来找我。就算是拒绝,至少也要让我再看到你一面,以供日后思念缅怀,好吗?”
他说不出话来,仍在呆茫中。
“你好好发呆吧,我先回去了。”
冬风送寒,卷起单行书脚边垃圾,搭配他的错愕茫然。
透过后照镜看见他逐渐变小的身影,向莞忍不住笑出声。
突然觉得他看起来好可怜嘻嘻不对!她有什么好高兴的?
向莞拍拍脸颊,告诉自己别闹了。
她才是那个最应该担心的人。
他会怎么做?
接受?还是拒绝?
完了完了,今天晚上一定会失眠。
可恶的圣诞节!
“我家莞儿似乎给你添麻烦了。”
向若眉是个明眼人,身边年轻人异常的沉默和女儿上周六夜晚回来的潮红脸色及最近这阵子的怪里怪气,怎么看,只消心上一敲就知道发生什么情况。
单行书回过神,匆忙摇头。“没有。”
“你不会说谎。”向若眉刺中他心坎。“让我猜,她跟你说了。”
“说、说什么?”
“你也不是个很会装傻的孩子,行书。”向若眉看看手中的水果,不满意苍皱的外皮,放了回去。“找你不是单纯来逛大卖场,你很聪明,应该明白我真正的用意。”
“我懂。”
“莞儿这丫头很死心眼,我一直很头痛的是她从小不晓得打哪来的想法,满脑子作女强人的念头,虽然我也由得她去,但是人生不单只有事业,还有感情、友谊要各式各样的零件,才能组合成一个完整的人生。”她一向让女儿独立思考,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养出这么不像她的女儿。“我希望她的人生除了事业,还有个知道疼她护她,更懂得怎么制她的男人。”
单行书不知道怎么回应,视线左移右转,看见向莞嗜吃的洋芋片,随手便拿了两三包放进推车。
向若眉注意到了,接下来的话其实形式意义大过实质。“你对莞儿有什么想法?”
“向莞和伯母一样,都是好女人。”
“要灌迷汤转移话题得跟凡庸多学学,这门功夫你还不够到家。”她是何许人,容得他打马虎眼过去吗?
单行书尴尬得找不到台阶下。“向莞很出色,相较之下”
“你这么说不单是自贬,也污辱莞儿的眼光;更重要的是转弯抹角说我看走眼。”
“我不是这个意思!”单行书很懊恼。“这阵子我很困扰。”
“困扰?因为莞儿对你的感情?”说话间,两人经过收银台,结了帐走出卖场。
“是我自己的问题。”近日花了时间正视自己,单行书才发现他并不如自己想像中清高。
他也是抱着这种不必要的高傲自尊的普通男人。
他并不如向莞所想,是凡事风轻云淡看得开的男人。
如果是,他就不会迟迟不敢表白自己的感情,困在自尊的漩涡里,和每个只敢找他挑釁而不敢对向莞有所表示的男人一样。
向莞的卓越出色,是他的压力。
发现自己也是其中之一,这点让他困扰,也气自己。
“我习惯平静的生活。您可以说我不争气,但对我而言,成就并非最重要的事,家父家母并不期望子女要有什么成就,只要过得愉快、不枉此生,对两老就是最好的回报。因为这样,对于事业我真的不觉有什么特别争取的必要。”
“年轻人有这种想法的并不常见。”向若眉微笑,果然没有看错。“但这么想,也未尝不可。”
“但如果不做任何调适就改变我与向莞的关系,迟早有天会出现问题我指的并不是我跟她之间,而是”他叹了一口气:“就算我跟她清楚彼此吸引自己的地方在哪里,在外人眼里,她强我弱,仍是不争的事实。”
“她强你弱?”向若眉笑得眼泪都快飙出来。“孩子,我倒觉得你比她强上许多。知道吗?如果没有你的出现,莞儿打算三十五岁之后才会考虑结不结婚的问题。听清楚,是结不结婚,而不是结婚的问题,这两者差很多,你应该明白。”
他当然懂,前者是要不要,后者是对象的问题意思是没有遇见他的向莞,要到三十五岁才会考虑要不要结婚而不是与谁结婚。
他的出现打乱她的计画。
向若眉直接挑明:“你打乱了她的计画,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你对她的重要性。行书,你在乎的是谁强谁弱,还是外来的舆论压力,怕自己吃不消?”
“您知道问题不在这里。”
“那么你就该想清楚困住你脚步,让你至今不敢去见莞儿的原因是什么?当然,你会选择退开也是情有可原。莞儿太过强势,这点是我这个作母亲的严重失职,把她教得太强悍。”
“没这回事。”脑海中浮现向莞神采飞扬的傲然与私下相处的俏皮,以及对他全然信任的依赖。“我并不觉得她这样有什么不好。”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缘份会将两人带到这田地。
她太完美,他相对平凡。
之前的他还理智地以为能做个知己好友,不料心却与自己的理智做出大相迳庭的事。
而她的告白,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我女儿可是喀特琳娜哪。”莎剧驯悍记女主角。
单行书蹙起不赞同的眉头。“向莞有她温柔的一面。”
“哟,莞儿身上还找得到‘温柔’这两个字啊?”真是让她这个作妈的吃惊。“你确定?”
“您是故意这么说的。”向若眉的用心,单行书不是不懂。“我还需要一点时间这与向莞无关,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不希望自己让向莞伤心,无论是现在或是将来。所以,如果不能视外人的眼光如无物,我与向莞会定不长,就算再怎么有心,彼此都会很辛苦。”
听他这么说,她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这个年轻人考虑的比她那冲动的女儿还深远。
“我看好你,不论你做什么决定,都无碍于你我在棋盘上的交情。但我希望别让莞儿等太久,她向来没有耐性。”
“谢谢您。”
“别谢我,我也是偏向莞儿的,否则不会对你说这些。”
“您是位好母亲。”
“我只是个希望女儿能获得幸福的普通母亲。”向若眉淡淡笑着:“女强人这个名词并没有抬举女人的意思,反而是一种对女人杰出能力的轻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懂,所以希望向莞在我身边时不会有那样的感受。”她的成就是她应得的;而这成就,不该成为将来可能横亘在彼此之间的问题。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必须要更有自信。
无关事业成就,而是他对自己的自信,相信自己所给予的是唯一能让向莞放松休息、安心自在的天地,他是她这辈子不会后悔的选择。
那是他唯一能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