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宜家重新回到一呼百诺的生活,并不是对陆鸿志弃甲,而是对自己能力的妥协。
她对写作事业低了头,决定自行成立出版社,再也不让人操纵自己。
“可以当人上人,为什么要卑微的任人评价宰割?”陆鸿志十分赞成她开出版社的想法,找来大批人力物力支持,不过都一一被陆宜家回绝了。
她的芥蒂还在,还没办法坦然接受哥哥的援手。
有钱能使鬼推磨,大笔资金在手后,一切顺利开展。不到两个月,出版社在崭新的办公大楼正式开工运作。
杜俐芊新官上任三把火,大张旗鼓的率领一班人每天开八小时会议,讨论出版社的风格,客层等等方向。
陆宜家也不甘示弱,要业务、行销每天报告进度,不择手段要打响第一炮。
杜俐芊利用自己的人脉,挖来不少知名作者,趁着午餐会报,一一向陆宜家介绍。
“这位是车如许,她专门走男男路线,致力将生命当中所有认识的男人感化成同性恋,最擅长的文风是耽美、鬼畜、悲情、绝望。”杜俐芊指着宽大衬衫牛仔裤,绑着马尾,戴着一副深度眼镜,貌不惊人的女孩介绍道。
天!好多不可思议的形容词。陆宜家胆战心惊的看向下一位。
“这位是夏原生,她最擅长写煽情露骨的床戏,字句浅白,用词大胆,是言情小说界着名的黄后。”杜俐芊坦率介绍,说的人坦坦荡荡,被她点名的娇小女孩却红了脸,羞涩一笑,头低得不敢抬起来。
“这位是彭日朗,他最被人称道的是精准犀利,言简意赅的武侠风。”一个斯文瘦弱的男人向她点点头。
“陆小姐,你好,希望我们合作愉快。”这样的男子在每天早上的证券行里可以找到一打,属于一板一眼的办事员类型。他鞠躬,陆宜家也连忙回礼。
一介绍完,陆宜家连忙将杜俐芊拉到一旁,窃窃私语。
“你哪里找来这么一堆怪胎?”
“他们都是这行当中的佼佼者,地位之崇高连我也望其项背,如果现在这栋大楼遭受炸弹攻击,言情小说界会垮掉一半,多家出版社将会断炊三月。”杜俐芊使用夸饰法。
“那位彭先生是男人”
“你怎么可以有男女歧视?写作之前人人平等,没人说男人不能写言情小说。”
“可是”陆宜家还有疑虑。
“你答应过的,所有徵稿审稿相关事宜统统由我处理,你不用担心这一些。”杜俐芊打断她的话,拍拍胸膛,摆出一切有我的自信样貌。走出患有忧郁症的过去,现在的杜俐芊耀眼如旭日东升。
陆宜家别过脸去,微微叹口气。
以前的她还有跟好友吵架的活力,现在,她却兴致缺缺,只想从现在的生活当中逃开。
到底少了什么?陆宜家知道答案,却不肯承认。
“好吧,交给你,我不过问。”陆宜家耸肩,往外定去。
“一点了,你不是要参加一场出版社座谈会?”
“是啊。”陆宜家懒懒应声,有些意兴阑珊,她将脸凑近会议室门边的香水百合。
“好香,哪来的花?你叫人订的?”
“不是,是墨非治送我的花。”
“墨非治?他什么时候跟你搭上线的?”陆宜家眼光一凛。
“皓薰听说你要开出版社,便偷偷派了墨非治来指导我,告诉我一些入门常识。墨先生很热心,帮了我不少忙,昨天他叫花店送了这束花过来,顺便约我吃饭,我没道理拒绝。”杜俐芊笑眯眯地说,装作没瞧见好友的脸色铁青得吓人。
“为什么我不知道这一些?他约你吃饭?他知不知道你有男友?你有没有告诉他你心有所属?”陆宜家略过几个她不想听见的关键字,直接挑出问题所在。
“我”杜俐芊尴尬微笑,当作默认。
“人家是好意嘛反正只是吃顿饭你最近恍恍惚惚的,我也不想拿这些小事吵你。”
“换言之,你没有告诉他你有男友是吧?”陆宜家一瞪眼,杜俐芊噤若寒蝉,连忙停下自己的狡辩。
“没有。”
这女人从来不懂得说不。陆宜家叹息着,抓起电话,纯熟地按出墨非治办公室电话。
“墨总编,是、是我没错我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告诉你我的好友杜俐芊已经有了一个论及婚嫁的男友,两人如胶似漆、同体同心,拿尚方宝剑也劈不开、斩不断他们之间的孽缘,为了你的纯情男儿心着想,我劝你最好睁大眼睛,不要被她的惊人美貌骗倒了嗯嗯?要取消约会?祝她幸福?我会代你转告她谢谢你的花,再见。”
放下电话,陆宜家看向杜俐芊,后者连忙给她一个无辜的笑容。
“事情解决了?我没有骗他喔,我也没有做任何暗示”
何必需要暗示?就算杜俐芊坐在那儿不言不语,默默扬着笑容如一株盛开的花,就足以招蜂引蝶。
陆宜家将眼光移到旁边一大束紫色玫瑰上,再度皱眉。
“这些也是那个姓墨的冤大头送的?”
“不是姓墨的冤大头,是姓管的冤大头。”杜俐芊掩嘴笑,没漏过陆宜家脸上一抹乍闪即逝的惊愕。
“谁?”陆宜家寒着声音问。
“管皓薰送给你的,旁边还有给你的卡片,你瞧瞧。”
陆宜家微微一惊,趋前去看,一张署名给宜家的信封塞在花的夹缝当中。
弃捐勿复道,早晚加餐饭。
皓薰
杜俐芊瞧见陆宜家的脸色由红转白,忍不住凑过来瞧瞧,看清楚卡片上的字句后,动容的说:“宜家,老板对你一片深情”
她的话被陆宜家的怒吼盖住。
“这算什么?他特地送花来骂我?”
“等等等等,宜家,你是不是搞错这两句话的含意了?”
这两句明明是一片深情之语,怎么能换得这雷霆之怒?杜俐芊不懂。
“我们又不是男女朋友的身分,他装什么可怜?指责我抛弃了他,又矫情的叫我多吃点饭?”她指着卡片上的字句。
“呃”杜俐芊不知道怎么说。
“人家也是一片心意,你瞧,那边还有好多盆薰衣草,都是他送的。出版社能顺利上轨道,他没功劳也有苦劳,你别误解他的心。”
陆宜家抬头,这才发现窗台上有一大片薰衣草,因为放在出风口处,所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花香。
从没有淡忘的记忆,因为这一大丛花束而更加鲜明。
总以为自己已经顺利将这个人驱逐出心房,但每当午夜梦回,他的笑容、他的言语就如同这阵花香一般,若有似无的萦绕在她的身旁。
陆宜家怔忡着,静了好半晌,没再追问,转身往大门走。
“我去参加座谈会了。”闷闷的声音从门口飘过来。
“你快去吧!别迟到了。”杜俐芊挥挥手,温柔一笑,将陆宜家送出门。
座谈会上有个惊喜,宜家肯定会喜欢的。
杜俐芊心情很好地看着摇曳的薰衣草,深深吸了一口气。
得知陆宜家要成立出版社,管皓薰便招来墨非治,要他将出版社转型,停止出版言情小说。
墨非治大喜,三天内决定出版八卦杂志,一偿他多年宿愿。
“老板,我保证能够炒出最热门的话题,为出版社争取最高收益。”坐在小羊皮沙发上,墨非治志得意满,用人头发誓会做出一番成绩。
“随你,我不在意。”管皓薰淡淡道,对出版社完全放手,唯一的要求是要墨非治去帮助杜俐芊,全力护航,务必让陆宜家的出版社顺利上轨道。
后来接到墨非治的报告,说陆宜家有资金、有人才,总编杜俐芊虽然没有经验,但聪明伶俐,他们的营运一切顺利,管皓薰才放下了心。
“杜小姐真是位温柔恬静的美女,学习力强,态度又好。”墨非治赞不绝口。
“陆小姐好吗?”管皓薰不耐烦的要他提供另外一人的讯息。
“陆小姐好像有些茫然,魂不守舍好几次我在她面前走过,她却没有看见我。”
避皓薰沉思,墨非治所描写的形象并不像他印象当中的陆宜家。
陆宜家无论身处在任何环境,都充满着精神活力,永不言倦。
茫然、魂不守舍?他没看过这些名词能应用在陆宜家身上。
带着一份忧心,管皓薰的生活作息依然,每天守着小咖啡馆,准时开门关门,送往迎来,只有在墨非治强烈要求的时候,才会半推半就的代表出版社出席公共场合。
“管家继承人出席出版界的座谈会,有五成以上的机率可以占据商业版版面,替出版社省便告费。”墨非治打着如意算盘。
“我说过我不是继承人。”管皓薰第一百遍否认这个错误讯息,这件事已经害他失去了陆宜家,他不想扩大灾情。
“媒体是盲目的。”
“你不是办八卦衷漂?直接把管家的继承人公布出来不就得了。”
“是的,老板,我一定照办。”墨非治诡计得逞的笑声从话筒当中逸出。
“写得婉转点。”
“是!”擅自对外公布家族秘密,又是大罪一条,管皓薰知道。
避他的,管家的一切已经与他无关,他现在只愿他与陆宜家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
避皓薰自暴自弃,决定把一切公诸于世。
八卦杂志如期出刊,将管家继承顺位一一刊载上报,管皓薰占的版面最小最低调,但依然引起不少注意。所以,即使在出版界中他是不折不扣的新鲜人,一走进座谈会,还是有不少人认出他来,纷纷上前攀谈。
某份美食杂志的编辑听说管皓薰正以经营咖啡馆为正业,深入询问,对彼此的专业知识留下深刻印象,愈聊愈投契。
女编辑惊讶管皓薰对咖啡的专业知识,不禁叹道:“您办八卦杂志实在太可惜了,若您办本美食杂志,定然可以造福不少咖啡迷。”
“别开玩笑了,咖啡题材有限,八卦要多少有多少,这里不就是现成的一个吗?”身后的女子冷冷一哼。
“宜家?”
避皓薰不敢置信地转过身子,他本以为自己是因为太过想念她而听错了,没想到一转身,俏生生的人儿就立在眼前。
记得墨非治请他参加时,曾经神秘兮兮地告诉他会有意外惊喜,原来这惊喜指的就是陆宜家。
陆宜家眼神流露出一丝令管皓薰费解的情绪,交杂苦恼与愤怒。
“这是陆宜家,永华金融的千金。”管皓薰为女编辑介绍陆宜家的来历。
“陆小姐,你好。”女编辑伸出手来向她问好,她抿着唇浅浅一笑,仪态高雅大方,全然的文人风范。
陆宜家一阵的心虚,心虚之后又是一阵气恼。这个女人怎么可以一点女配角的模样都没有,她为什么没有搭着管皓薰的手臂说:“皓薰,这是谁啊?哪儿来的丑小鸭?”
她为什么不用如丝的媚眼瞄着自己,流露出不屑的神情?口里呼着:“你走开点,你配不上皓薰,一辈子也配不上!”
陆宜家上上下下的瞧着她,用一种丑小鸭的自卑心态。明明自己被冠上千金小姐这个称呼,为什么气质就是差了一大截?
女子气定神闲的模样展现出深厚的涵养,与她这兢兢业业、浑身带着刺的尖酸模样相比,宛若云泥。
陆宜家很少有感到自卑的时刻,今天例外。
“最近陆小姐开了一家出版社,还没有正式上市就在业界造成轰动,颇受好评,”管皓薰介绍着。
“没那回事,现在不景气,有好评也未必会有好销售量,到时候落得叫好不叫座,惨澹经营更难看。”
“尽管如此,已经是业界的一匹黑马。”
“不是这样的。”陆宜家否定他的称赞。“现在还是草创阶段,还没有过蜜月期,许多事情仍然一团糟。”
“非治告诉我,你们做的有声有色,一点也不输给他。”
“他太谦虚了,我们只是一群生手,他才是专家。”陆宜家再度否认。
避皓薰脸色沉下,有些落寞的说:“你连这个都要胜过我吗?就算是口头上,也丝毫不认输。”
“我不是的”陆宜家支吾以对。
从头到尾一直在旁静静观战的女子浅浅一笑:“你们聊聊,我去一下化妆室。”
她步伐雍容的走开,不时与在座的熟人宾客点头为礼,一派大方。
陆宜家更加佩服她的进退得当。
像自己,一碰到假想敌就冲出去杀他个你死我活,对于社交一点天分也没有,判断一个人非黑即白,没有任何中间路线留给对方,若不是朋友,就只能变敌人。
现在的管皓薰对她,究竟是什么呢?
她不知道为什么管皓薰要帮她说好话,将她夸上了天,她当初开出版社,除了想替自己开出一条道路之外,还为了与他一较长短,要让他知道她并不是没有能力开一家出版社帮自己出书,但他丝毫没有竞争的意愿,直接退出言情小说市场,朝往另外一个领域发展。
失去了敌手的战场,她走得特别寂寞,不知为何而战。
今天一进座谈会,瞧见管皓薰与一名文雅女子神态亲匿,一把火冒起,又打起无意义的战争。
她凭什么生气?
是自己对管皓薰的关怀推到千里之外,视而不见的。
那天的决裂,没让管皓薰改变态度,他依然关怀她、照顾她,但自己却像被逼到墙角的动物般,努力反抗。她到底在反抗什么?陆宜家分析不出自己的心境。
陆宜家愈想愈火,气的大半是自己。
“你好不好?”管皓薰瞧着她一阵青一阵紫的脸色,柔声问道。
“有什么好不好的?不就是那回事。还活着,早上起来会记得呼吸。”尖锐的丢出回答,陆宜家将脸别过去。
“那你想我吗?”
陆宜家用抿唇来回答这个问题。
她想不想管皓薰?她一直不敢面对这个问题。这些日子以来,每当想起管皓薰时,她便努力让脑袋呈现空白状态,不去想管皓薰曾有的好。
于是,她每天恍惚度日,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这症状跟她刚失去江雅树时的症状很像。
直到她决定抗争,要政府还她一个公道之后,她才恢复原有的活力。
难道,当初陆鸿志请医生来诊断她,并不是造假?她真的有精神上的疾病?陆宜家愈想愈害怕,身躯颤抖。
“我总是想着你有时候坐在客厅当中,依稀可以听到房间当中有打字的声音,喀喀喀的直到天明才停止。”
“讲鬼故事给我听?”陆直家嗤笑出来。
“我想念你在家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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