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彼此,痛快地哭了一场。
“你会留在我身边吗?”他不断地问。“你会留在我身边吧?”
我没有回答。只说:“你现在还需要我,我不会离开你。”
三个月过去了,他身体恢复到一定程度,有能力照顾自己。
我替他租了房子,让他出院后有地方去。
然后我把他的存摺交给他。“晴山那边几年前卖出了你的画,款子都在这里。你可以继续画画,现在你的画已经有一定的市场了,如果你复出画坛,要成功一定没问题的。”
卖出画作的事并没有让杰生显得格外高兴。
他深深地看着我。“苏西,你不能原谅我吗?”
“这么多年了,阿生,你一直都在昏睡中,你的时间可能才过了几个晚上,但对我来说却不是这样,有很多事情已经无法再重头来过了。过去的事,我们都别再提了,好吗?”
杰生沉默了好半晌。“我伤了你的心。”
“已经不痛了。”
“但是你的眼神好悲伤,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
“不是你的缘故。”
“告诉我。”
我百感交集地看着他,试着挤出一笑。“我不想伤害你。”
我什么都没有告诉杰生,只因为对我来说,那是太伤心的一个故事。
想要,却不敢要;想放手,却放不了手。我形容日渐消瘦。
伤愈后,杰生好像变回了以前我认识的那个人。我却无法再用同样的心去爱他。
那日杰生带着一纸离婚协议书来找我。“我不想见你这么伤心,不管为了什么,我想我总是亏欠你。苏西,我还你自由。”
我很惊讶,许久才道:“谢谢你,阿生,谢谢你。”
早在许多年以前便该写下的一纸离婚协议书,在他昏睡六年后再度醒过来的一个淡淡轻愁的午后,结束了我们的婚姻。
杰生静静拥抱了我奸一会儿。“对不起,为我所做过的一切伤害你的事。”
我还是关心着他。“从今以后,自己要好好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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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转秋,我的体重却持续下降。
白天不用再到医院,我开始在淡水街头流连。
那个拉手风琴有着一下巴白胡子的老人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弹吉他走唱的街头卖艺家。
咖啡馆依然在那边,但是转角处早已有了另外一位街头画家取代了我。
取代的戏码不断在各个角落上演,到最后唯一不可取代的会不会只剩下我心中的思念?
“去找他呀。”小季说。自从她拿到学位回来后便被一家建筑事务所延聘,现在已经在外头工作,她的身份已经从蓝月的服务生变成酒馆的客人。但无论如何,她还是回来了。
是啊,去找他呀。多么简单的一件事,就是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还在犹豫什么?
“去找他呀。”朵夏很不谅解我。仿佛离婚后,重获自由的我还待在酒馆里是瞎耗时间的蠢事。
我撑着肘,看着我心爱的蓝色月亮。
当每一个人见到我落落寡欢时,看起来都巴不得将我打包起来,丢到挪威的森林去。
“你在犹豫什么?”维问。
是啊,我在犹豫什么?我也自问。
当幸福就在眼前,几乎唾手可得,只要我伸出手就能得到时,为什么我无法伸手去摘取?
答案呼之欲出。
不知何时,我失去了摘取幸福的勇气。
我要凝聚起这份勇气,不知道又得花上多久时间。
我想如果人的一辈子有八十年,大概也不够支持我这样用。我所需要的复原时间,远比我想像中来得多上太多。
所以当我来到挪威,在车站里远远地看着来接我的穆特兰时,我没有办法走向他。
风雪不断吹进开放式的车站里,他的大衣上沾满了雪片。
我掩着脸,不顾其他旅客的眼光大喊道:“我不确定我有没有办法给你幸福,我也不确定我能不能再给一次婚姻,我可能什么都没有办法给你,这样你还要我吗?”
如果我从他脸上找到任何一丝犹豫,我会离开的,绝对转头就走。我对他这么不公平,我不会留着任何宽容自己的余地。
如果他
如果
风雪中,他奔跑起来。
很快地我便已经被他的温暖安全地包围住。
“我就只要你,苏西,我就只要你。”
我担心害怕了好几个月的心,就在他的拥抱里,随着身上的雪一块儿融化了。
我紧紧抱住他。“我很差劲,这么胆小”
他再抱了我一下。“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
然后提起我的随身行李,带着我往停车场走去。
我跟随在他身边,难以想像,这么冷的地方,心,却这么地热。
我们会幸福吗?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
我们会幸福。
如果,你也有一个伤心的故事,你知道永远也忘不掉。
即使过了很多年,偶然想起伤痕还是在那边,熟悉的地方。
当你无言仰望天空,千万记得,云会散,眼泪会止息,故事会走到尽头,伤心有限。世界不是两个截然,更经常是笑中有泪,悲欣交集
即使你常常遗忘,生命里那些美好的时刻,但幸福其实不曾真正远离。
相信吗?伸手摘取,就能得到。
全书完
注:月亮代表我的心词:孙仪曲:汤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