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风步云的脸就在她眼前,他的眸子里透着一股又好气又好笑的神情,只见他悄悄地对她使个眼色,然后将她的头压在自己胸口,开始有模有样地打起呼。她全身都绷紧了,只觉得连头发都站了起来。她像是中了毒,脸上的红晕愈来愈炽热,一点消退的迹象都没有。
像是感觉到她的紧张,风步云修长的手轻轻地抚着她的背,像是抚摩小猫一样那么温柔,听着他的心跳声,她终于稍稍放松,然后那群贼人便进来了。
脚步声共有三人,亮晃晃的刀在阳光下闪着冷冽的光芒,他们悄悄关上房门,邪恶的眼光直盯着床上的两人,其中一人走了过来,高高举起手上的刀
就那么一瞬间,风步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点住了对方的穴道。他一个翻身腾起,快手如同闪电一般飞出,三人顿时都成了木头人!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惊恐,穴道被点住了,连那惊恐的神情也凝在脸上。
制住了贼人,风步云回头歉然地望着她。“你没受惊吧?”
葯儿低头不语。她当然受了惊吓,她可不是一天到晚都会趴在男子胸前听心跳啊!
“他们就是下毒的人,却不是杀气的来源。”风步云沉吟着打量着眼前三个毛贼,既然他们只是寻常打劫的恶徒,那么刚刚他所感受到的那股杀气究竟是从何而来?
“该拿你们怎么办才好呢?”
风步云望着三人,如果押送到附近的衙门,难免要解释自己为何抓了他们;如果透露自己的身分也就暴露了行踪,如果不透露自己的身分,恐怕衙门又会追问个不停。
葯儿厌烦地看着屋里这三个又脏又臭的男人。“给他们一人一瓶化骨水吧。”
那三个人顿时吓白了脸!
连风步云都有些意外,只不过打劫就要把他们化个一乾二净?“呃他们罪不致死吧?”
葯儿斜睨他一眼。“如果咱们只是寻常百姓,此时此刻你已经死在他们的乱刀之下,而我的下场包是凄凉,这样的人还算罪不致死?”
“废了他们的武功如阿?”
她简直不敢相信!堂堂九州总府衙门的总捕头会如此的妇人之仁。“他们这三脚猫的功夫有跟没有不是一样吗?如果他们真的有什么了不起的功夫,又何必用蒙汗葯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风步云想想也对,只是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意就这样杀害他们。他终于叹口气。“看来我只好送他们到当地的县衙去了”
葯儿叹口气,从怀里掏出几颗葯丸塞到三名匪徒的嘴里。
风步云大惊失色!“葯儿姑娘”
“别担心,你还不是杀人凶手。”葯儿没好气地睨他一眼。“我只不过给他们吃了傻葯。”
“傻葯?”
“吃了傻葯的入神智会变得懵懵懂懂,仿佛刚出世的婴孩一样,什么都不记得,几个月后傻葯的效果会慢慢消退,但是他们却一辈子都不会再记得自己到底是什么人、过去曾做过些什么事。”
风步云顿时哑口无语。这到底算是哪门子的惩罚?
“还是要我给他们一人一瓶化骨水?”
“不不,这样够了。”风步云惨笑着摇摇手。“我这就带他们离开这里,你在屋子里稍作歇息,我去去就回。”
葯儿点点头,面无表情地目送他们离开。风步云脸上那不可置信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竟让她的心感到有些失落。
她坐回床铺上,上面依然有着他刚刚所留下的余温,阳刚的气息尚未褪去。
她情不自禁地缓身躺在棉被上,微吁口气,感受着风步云所留下的温度
她很残忍吗?她不由自主地想着,却怎么都感受不到自己残酷的那一面。
想着想着,就在风步云所留下的余温中,沉沉睡去。
。。
送走了那三个变得傻呼呼的匪徒之后,他在镇上随手买了几件普通农家衣裳,顺道在小镇上四处看了一下。他身为九州总府衙门的总捕头,勘查民情也是他的职责之一。
一路上总感觉这小镇透着股奇异的气氛。
除了他们所住的那家客栈还有些外地商人,小镇的路上几乎见不到行客,日渐黄昏,民宅屋顶上却不见袅袅炊烟;这小镇安静得出奇。
凭着捕头的直觉,他转到镇外,附近的田地几乎都荒芜了,港口也没剩下几条小船,一路上所见的镇民多是衣衫褴褛、萎靡不振居多。
虽然近年朝风败坏,民生疾苦,但是这么没有生气的小镇他却是头一次见到。这镇上的人们不知道为什么走路都特别的慢,仔细看他们的模样,都像是腿上带了伤似的拖着脚跟走。
来到镇中央,水井附近聚集了几名来打水的镇民;这大概就是小镇人们聚集聊天的地方,旁边的大树下坐着几名孩童,连小孩子看起来都是气息奄奄没有精神。
风步云漫步走到孩子们身边微笑着问:“小扮们,你们怎么没去私塾念书?”
孩子们抬起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脏兮兮的小脸上挂着虚弱的笑容。
“咱们全都病了,私塾的先生也病了,大家都病了,爹娘都叫我们不用去私塾了。”
“病了?病了怎么不请大夫?”
孩子们无精打采地垂下头。“因为大夫也病了啊。”
风步云讶异地望着他们。“全都病了?”
“是啊,没病的人都跑掉了,他们都说这里有什么瘟瘟什么的。”
他仔细看着眼前的小孩,他们看上去是瘦了点,脸色发黄,但并不像得了什么重病。“你哪里不舒服?”
孩子们的眼睛亮了起来。“你是大夫吗?”
“不是不过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大夫。”
其中一名小男孩连忙撩起自己的裤管,露出一双透着奇异青黑的腿给他看。“那你请大夫帮我看病好吗?我的腿好疼啊。”
“我也是我也是!”孩子们异口同声嚷了起来。看着他们那一双双透着青黑的小腿,风步云不由得错愕得说不出话来!
他终于知道这座小镇的奇异气氛是什么了,那是死亡。
整座小镇全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
回到客栈,风步云惊讶地发现葯儿已经下了楼,在客栈大厅里替客栈里的小二眼掌柜的把脉;只见她黛眉微拢,沉吟着问:“你们全都喝同一口井的水吧?”
“是是,没错,这镇上只有一口古井。”
风步云走到葯儿面前,温柔地凝视着她。“你怎么下来了?”
“小二哥刚刚送茶水上来给我,我发现他中了毒,这里的人似乎全都中了同一种毒。”
“这位姑娘心肠真好,她说想替我们把把脉。”掌柜的露出一脸感激。“咱们这镇上的人不知怎么地,已经死了不少人了,连几个大夫都得了病。”
“这不是病。”葯儿拿起纸笔开了张葯单。“拿这单子去葯店配葯,不过光是这些葯只能治本不能除根,我得去采几味葯草才行。”
“谢谢姑娘大恩大德!”掌柜的取饼葯单,满脸都是感激。
“不用谢了,这些葯都只是寻常的葯材,花不了多少钱的,不如掌柜的行行好,在客栈门口熬葯分给其他人?”
“当然当然!”客栈掌柜忙不迭连连点头。“这是应该的!姑娘真是菩萨再世!如若真能解毒,姑娘就是本镇的救命大恩人!”
葯儿却只是淡淡然挥挥手。“今日我累了,明早我再上山采葯。”
全客栈的人都对她投以感激的目光,但她却像是完全看不见一样,径自转身上楼。
风步云微笑着凝视她的背影,突然想起了五年前。
五年前当葯儿把他父亲的断臂交给他时,也是一脸冷漠淡然的表情,但是那冰冷的表情下隐藏的,却是善良热忱的心意,只是或许连葯儿自己都不知道。
客栈里一片欢欣鼓舞!小镇上的人已经病了很久很久,他们早就不抱任何的希望,却没想到突然从天而降这美若天仙的葯师菩萨。镇民们忙不迭四处奔走相告,原本死寂的小镇转瞬间活了起来!
“你能这样做真的很令人感动。”上了楼,他将衣物交给葯儿,同时微笑着说道。
葯儿不置可否地接过那些衣服,转身到屏风后更衣。
“能告诉我,这些人是中了什么毒吗?”
“是一种塞外蛇毒,一次大量使用的话会使人毙命,但是因为味道很臭,所以很少人会用那种毒液;这些镇民长期服用掺有毒液的井水,全都慢慢中毒而不自知,他们喝井水的日子已经太久了,依我看至少有三个月以上,中毒日深自然有些人回天乏术。”
“会是有毒蛇不小心跌进井里而发生的意外?”
葯儿在屏风后面轻轻笑了笑。“一条蛇掉进去可以说是意外,连续三个月都有蛇跌进去,可真是非常意外啊。”
夕阳的余晖从客栈房间的木窗照了进来,照在屏风上透出葯儿曼妙的体态,风步云怔怔地望着那剪影,连忙背过身去,心跳却不住地加速急跳。
“那那就是有人蓄意放毒了”
“风总捕头想插手这件事?”
“既然有人蓄意放毒,我这捕头怎能坐视不理?我只是奇怪有什么阴谋会大到必须毒死整个小镇的人?”
葯儿转出屏风,她已经换上朴素布装,素净清秀的脸配上那袭灰色布衣更显标致动人。
换上寻常衣物的王葯儿感觉不再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感觉不再那么缥缈难以捉摸,却更增添了几许恬淡风情,引人动容。
“好看么?”
风步云转身,温柔地凝视着她,他唇角微扬,墨瞳闪烁着欣赏。“好看。”
葯儿低下头,淡淡地笑了笑。“如果我没被送到葯王谷,现在应该也只是个平凡的农家女吧”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么我不会遇见你,眼下我们也不会同处一室,你也没机会救活这些镇民了,不是吗?”
他的话听起来别有深意,葯儿侧着头想了想,微微地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她坐下来双手捧着白瓷茶杯,习惯性地轻轻揉转着那茶杯。
望着她,他有满腔热情的话,但却说不出口,除了就这么楞楞地看着她,他无法表达得更多。
如果能两个人就这么地久天长的相对下去,是不是一种幸福?
于是他也坐下来,捧住了茶杯,原本粗糙的茶水突然成了琼浆玉液。
他们痴痴地对坐着,各怀心思地沉静着。
夕阳余晖慢慢地、慢慢地晕染了整间房,温暖的微光中,他们静静相对,静静地,静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