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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一声,隔壁大门霍地敞开,等电梯的何嗣弈转过头,便瞧见方韵禾素着一张刚睡醒的脸慌忙冲出。他失笑,退后一步。“早。”
“啊早、早安。”一见到他,她粉白的脸瞬间涌上尴尬,不自觉抓了抓头发。两人一起等电梯,方韵禾偷瞄他刚直的侧脸,因低血压而苍白的脸庞莫名涌上红潮,尤其想到昨天自己又做了糗事,内心便一阵歉疚。
一定要道歉
“你——”
“啊——”
结果,他才讲了一个字,她便紧抱着提包缩成一团。何嗣弈眯眸瞧她,这才注意到她的穿着似乎总是过分宽松,大热天的她竟还是穿长袖,给人感觉更像是布偶,而且还是只白色的兔子
他为自己三番两次的想像笑出来,嘴角也不自觉地柔和起来。“我叫何嗣弈,人可何,子嗣的嗣,对弈的弈。”
“呃?”方韵禾意外地睁眼。她还以为他是打算提起昨晚的事。
何嗣弈惦记着那件事,毕竟一般人被莫名其妙地攻击,内心肯定不满及不解,他也有,可对象是她,他不但发不了脾气,甚至也毫无追究的意思。他睐她一眼,不否认她给他的感觉是需要保护,而不是责难。
八成是属于长男的天性又犯了何嗣弈摇头,电梯到了,他踏入电梯,问她:“你呢?”
“我?”
见她一脸呆愣地反应不过来的样子,何嗣弈抬眉。“你的名字。”
对喔!“方韵禾,方向的方,韵律的韵,禾是锄禾日当午的禾”
“方韵禾”他轻喃,接着颔首。“嗯,我知道了。”
他的表情再度变得严肃,好似一开始的笑只是昙花一现的错觉,可她的名字由他漂亮的唇间吐出,语调轻如棉絮,却好似在她胸口狠狠一击。她习惯性地掩住胸口缩至角落,若不是家族没有病史,否则她真要怀疑自己是否得了心脏病。
原来,自己的名字居然这么好听
惨了,病得不轻,她脑中甚至浮现身体因容纳不了过多的胆怯、害羞、紧张而产生爆炸的画面。方韵禾猛摇头,想藉此摇去自己的胡思乱想,却在这时对上他试探似的深沉注视。他他干么这么瞧她?
她脸上表情多变化,一下红一下白、一下喜一下恼,所有的思绪仿佛藏不住地在她脸上转换,看起来就像个不知世事的天真女孩。但想到昨天她那一副惊恐而尖锐的模样,何嗣弈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使她变得如此戒慎恐惧?
“有关昨天”
一提到昨天的事,方韵禾好似大梦初醒。对,她又欠这个男人一个道歉。
“对不起!”
她真心致歉的声音回荡在密闭的电梯内,甚至一遍不够,她加上九十度鞠躬,再来第二遍。“真的真的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唉,看来他是吓到她了,他开口只是想询问,并不打算计较什么,可是见到她露出这一副颤着肩膀,好不可怜的模样
“这是第二次。”
他语调平静,说出这个铁一般的事实,果然瞅见她眼底浮现泪光。何嗣弈看着,再也忍俊不禁。“抱歉嗯,我不介意。”
“呃?”方韵禾完全雾煞煞。
他苦笑。“我只是想看一下,如果我这么说你会有什么反应。”
他仿佛看见她两条长长的兔耳朵耷拉下来,眼眶通红,小巧的嘴支支吾吾再也说不出话来唉,他似乎真的欺负过头了。
她给人的感觉像缩在壳里欠缺保护,可除此之外,也让人不禁想戳戳她的外壳,看看她被人扰乱的可爱反应。
方韵禾听见他的话之后便瞪大眼瞅着他,像是不可置信,何嗣弈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干了一件很幼稚的事。
又不是小学生,他是怎么了?
“叮”一声,电梯到达一楼,何嗣弈头一次有落跑的念头。他虚咳一声,极力自持,仍是在她注视下微微赧了脸。“我先走了。”
说罢,他迈开脚步离去。电梯门开了又关,方韵禾还是杵在电梯里,直到电梯开始往上,她才回过神。“等等等一下!”
她连忙放弃搭电梯,改走安全梯下楼。
来到一楼,何嗣弈已离开,这时,一股热潮才自方韵禾脚跟缓缓窜上,她抱着包包,再也忍不住地蹲坐在地,手麻脚软,一旁的管理员见状吓到。“呃小姐?”
“我没事”她呵呵笑,脸上却是一片酡红,内心更有一种被完封似的感觉。
“天啊”那个男人未免也太可爱了吧!
“我完了。”
“嗯。”“我真的完了”
“嗯。”“我真的完了啊——”
“够了!方韵禾,你有没有搞错?!又不是世界末日,干么在那里一副要死了的样子?”方齐菡受不了,翻了个白眼。“不过就是对一个男人动心了而已嘛”
“可是”方韵禾努努嘴,就是这样才完蛋啊!
“好啦,木已成舟,你不如开始想对方糟糕的地方。他有脚臭吗?上厕所不关门?放屁声跟打雷一般大?还是睡觉会磨牙”
“姊”方韵禾无言,堂姊讲的那些都是要生活在一起了才会知道的事吧?“我想不到。”
“啊?”
方韵禾搔了搔头。说真的,不论她如何想,想到的净是何嗣弈好的地方——他温柔、细心且贴心,甚至好得有一点笨,哪有人会在大雨天把伞借人,只是为了让那个小姐美美地去约会?对小动物过敏,可还是不忍让猫儿流浪,捡了回来
而且,天下哪个人会如他那般好脾气,对她三番两次的“动手”不以为意?一想到那天他们在电梯内的对话,方韵禾不自觉又红了脸,真想不到看似严肃的他竟也会有那么孩子气的一面。
方齐菡看着自己的小堂妹一下子脸红,一下子又好像想到什么一般转而哀怨,她吁口气,知道小妮子这一次真的要栽了。
“既然这样,你就接受现实吧!”
“嗄?”
方齐菡笑了笑,对小堂妹迷惑的模样倒是显得好整以暇。“喜欢人又不是一件糟糕的事,你没病又没痛,手脚又不残,我真不知道你在完蛋什么。”
“可我”
她垂下头,一脸有苦难言,方齐菡叹了口气。“慢慢来吧,如果那个人真是对的人,你一定可以克服的。”
堂姊这般安慰,可方韵禾的心情却没有因此而开朗多少。她不是第一次喜欢人,可从没一个好的结果
喜欢这种感情,实际上是会痛的。
至少,对她而言是如此。
想到这儿,方韵禾胸口一紧,可面对关心自己的堂姊,终究只能一笑。休息时间结束,她走到自己的座位戴好配备,喝口水润润喉,准备开始下午的工作。
“讯传客服中心您好,我是编号1145的人员,敝姓方,很高兴为您服务。”
这是她的工作,电信公司的客服人员,在转职到堂姊的公司来之前,她则在银行担任相同工作。方齐菡是她的主管,负责统计客人的问题和处理客服人员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并给予指导。
“是的,好,我知道了,请问还有其他需要我为您服务的地方吗?”接听午后打来的各式电话,解决客人的疑问之后,她不自觉露出微笑。“谢谢,祝您顺心,再见。”尽管,电话彼端的人看不到。
功夫练就得炉火纯青的其他客服,早已习惯一边修指甲一边接听那些打来申诉的电话,可方韵禾不一样,她的性格使她对每一通来电都看得慎重,即使是客人自己耍笨搞错了的没营养指控,她也会很认真地听完,并不厌其烦地致歉,甚至处理不好被骂了,还会一直耿耿于怀。知道这些的方齐菡总是忍不住叹息。“真不知道该说你是适合这一行,还是不适合。”
无论如何,方韵禾喜欢这份工作,和人们接触,替他们解决难题,却不需要真正面对面。
毕竟,她就是这么胆小。
“讯传客服中心您好,我是编号1145的人员,敝姓方,很高兴为您服务。”
又一通电话进来,电脑没有显示对方的资料,她看了一下,来电号码是室内电话。这次打来的是个男人,语调沉稳,音色悠柔,而且,听起来好熟悉。
“你好,我要挂失手机。”
“好的,请告诉我您的名字。”
“何嗣弈。”
对方一报上名字,方韵禾便呆了呆。何嗣弈?哪个嗣哪个弈?这个人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会吧?“请问是子嗣的嗣,对弈的弈吗?”
“没错。”那人似乎很意外她会猜到。
她依言键入,叫出档案。“好的,简单跟您核对一下个人资料,请问您的住址是”呃真的好巧。
听着男人流畅地报出她隔壁地址,方韵禾停在键盘上的手指一僵,一时按错了键,电脑发出“哔”一声,抓回她的思绪。她、她刚刚才跟堂姊讨论他的事情而已,这她连忙镇定心神,替他处理问题。
一投入工作,她终于能放松一些。之前面对面的时候大概是太紧张,她总是来不及仔细聆听他说话的声音,他话语很轻却有力,一字一句极为清晰,舒和有礼,接了一早上令人胃痛、压力大的电话,和他说话的过程特别令方韵禾舒心,甚至,还有一种被治愈了的错觉
她嘴角因而上扬,声调显得轻快。“嗯,好,这样就可以了还有其他需要我为您服务的地方吗?”唉,听这个男人说话的感觉好好,她舍不得挂电话了。
“没了,谢谢你。”
只可惜电话另一端的男人感受不到她的不舍。通话结束,方韵禾吁一口气趴在桌上,按下休息键,摘下耳机,莫名地格格笑。
真想不到他们居然会有以这种方式接触的机会。
尽管看不见,他也不知道电话彼端的客服小姐就是她,但她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至少很安全。
意识到自己的胆怯,她低下头,戴上耳机按键接听下一通电话。该是欢欣雀跃的,可唇畔的笑却不知怎地,显得黯淡了。
如同她嘴边尚未褪去的瘀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