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夜苦寒,她颤抖地搓揉着双手取暖,视线沿着枯萎黄叶移至仇雁申。他约莫三十
上下,高挺鼻梁,长眼炯炯生辉,五官冷峻起棱,藏青衫袍闪着含敛的灼人乌光。
有些人一遇上,就知道往后的结局。但,那是寻常人的福份,她一个杀手,终日周
旋在生死之间,若随随便便地感动,到头来岂不害了自己?
穆飞烟凝睇他,一字一顿地问:“我为什么要杀你?”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仇雁申涩然一笑,唰地一声抽出宝剑,横架在她的肩胛。
“给你两条路走,自戕,或者做我的女人。”
穆飞烟忽地怔住。
“你我素不相识”
“你的命是我救的。”仇雁申一反常态,变得狠炽。
“我以为你清心寡欲,对女人尤其不假辞色。”离宫之前,她对他做个彻底的
研究。汉皇也因为他太过无欲无求,才出此险招,派她前来。
他要她?仅只见过一次面,会产生怎样的情愫?难道是为了报复,报复尉杰杀了他
母亲,侵占了他所有的财物以及部众?
“快做选择,我不是一个有耐性的人。”仇雁申手中的利刃往她颈子移近寸许,只
差毫厘便将见血。
“我已经是尉杰的未婚妻,当你的女人绝无可能。”她闭上双眸,牙关紧咬,但求
仇雁申给她一个痛快。
“很好。”仇雁申趋前,含住她的唇
穆飞烟这一惊非同小可,铜铃大的眼珠子瞠至极限,心绪狂跳,连呼吸都觉困难
“你说谎。”他宛如幽冥地府发出的嗓音,贴着她的耳畔低迥。
“什么?”她讶然惊问。急忙逃离他的掌控,转身准备离去。
仇雁申猿臂一勾,便将她强行带回怀中。
“告诉我,尉杰杀害我母亲时,你在场吗?”
“你果然什么都知道了。”穆飞烟心悸地瑟缩着身子。“他是不得已的,你俩惺惺
相惜,自是有福同享,然而你却襄助叛贼”
“住口!”仇雁申紧咬的牙龈痛楚而僵硬,可这一切,都比不上他娘为自己无枉受
灾的伤痛。
他所有的牺牲,所有的努力,只是不想累及无辜,怎料,第一个殃及的,竟是他的
母亲。眼前只有一条泥足深陷的路,后面尽皆追兵。何去何从?
如果一切从头来过,他将怎样抉择?
完成使命,杀掉巴国五族的首领沃昶,掀起一番腥风血雨,令哀鸿遍野之后,再接
受汉皇的重赏,享受人人钦羡的荣华富贵?还是依然故我,让自己腹背受敌,陷入绝境?
他明明可以权倾一时,却宁可隐姓埋名,当个默默无闻的市井小民,倘使他娘在世,
自会赞同他的做法。可惜
“那一刀是你下的手,还是尉杰?”冤有头债有主,他不愿错杀好人,也绝不放过
仇敌。
“都不是。尉杰原想挟持令堂,要胁你依旨暗杀北冥教抚和;孰料她她不肯就
范,竟出人意表地,以脖子迎向尉杰的剑锋,迅如闪电,连我也措手不及这场死谏”
“推倭之辞!”仇雁申怒火炽燃,一掌击出,周围两株大树立时齐干断裂。“我和
尉杰誓不两立!”
穆飞烟冷汗涔涔,她和仇雁申虽然过往从未谋面,但素闻他言出必行,手段狠戾不
在尉杰之下
他十五年攻书,十五年学剑,有武有德。不管汉皇是不是好皇帝,他今日赶尽杀绝,
就为人不齿。
这是一场以生死做注的赌局。
他原以为离开踞龙堡,隐身酒楼歌肆,今生今世将不必再杀人,没想到,事与愿违
,汉皇终究不肯放过他,逼着他得再开杀戒。
“你走吧,天涯海角,只要汉皇找不到你”她无意杀他立功,对于一个勘破红
尘的人,何必非取他的项上人头不可?
仇雁中嗤然冷笑。“关于我母亲惨死,原来不是传闻,今日得以证实,我便不再逃
避。是做一个了断的时候了。”他拎着长剑抹向她白皙的颈项,一道殷红血注登时淌落。
“你是他的女人,嗯?”
穆飞烟只觉颈间一阵麻刺,俄顷逸出淡淡血腥。
仇雁申邪魅的眼镇住她失色的容颜,惩罚似地伸出舌尖舔吮淌至前襟的汩汩鲜红。
“人间美味,他尝过吗?”带着恶意的羞辱,见她水澄的眸闪掠过愠怒的星芒,他
笑了,挟着嗜血的快感。
怒光转为深沉的恐惧,努力保持镇定的回睇他,惨澹的清丽姝颜只余无措和黯然。
“你不爱他。”他替她苦心维系数年的感情下了断语。“自欺欺人,是不道德的。”
沿着她的粉颈,他的唇滑至凹陷入阱的锁骨,惩罚似地噬嚼她,在她发出低低嘤咛
时又迅速潜入她口中,与她的舌抵死缱绻。
“不要这样,你和他的仇怨与我无关,请别别拿我当报复的工具”意识到
他的意图,慌忙用手死紧抓住裙裾,终究还是抵不过他的孔武有力
当裙摆被撩到臀际时,寒风顿时漫袭她光裸的下腹和大腿,一阵阵地迷乱她的神智。
“把你送给尉杰,简直暴殄天物。”无视于她的哀求,仇雁申残酷地划开她的布钮,
疯狂地舐吻她的双峰
她死不从命,两手用力推开他,双腿本能地并拢,可惜这一切努力,根本是蚍蜉撼树。
他强壮的身躯,敏捷的动作,以及激烈的掠夺手段,完全当她是捕猎的代罪羔羊。
她吓得泪水像决堤的山洪,连声苦求。“不要,我求求你,我爱他,我的心、我的
身子只属于他一个人,你没有权利这样待我!”
忽地,他昂起头,幽魅的黑瞳谑视她晕红的颊,唇畔依然沾着她殷红的血迹。
仇雁申用冰冷的语气说道:“一厢情愿的付出,换来的大半是摧肝折肺的悲苦。他
若是爱你,又怎舍得让你孤身涉险?”要杀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笨女人!
“这是皇上的旨意。”谁都知道他武艺高强,已臻出神入化,因此谁也不敢贸
然接下这个任务。
不能力敌,唯有智取。她,色艺双全,正是汉皇自认的万全之策。
“噢?”仇雁申冷锐眸光一扫,如利剑直刺她身上那层雪纱。“美人计?尉杰的肚
量忒也太大了。”
“伴君如伴虎,你很清楚,即使他不同意又能如何?”穆飞烟一个径地护着尉杰,
不禁令他怒火中烧。
“原来你也不是全然无心。”他嘲弄地把沾血的唇移向她的粉颊身后。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他再不停止这种无礼的举动,穆飞烟保证会会
他酷悍的神色,正暗示她胆敢轻举妄动,下一刻就要将她撕成两半。
穆飞烟倚着树干,务使自己撑持住。
“跟我走。”他的口吻没有商量的余地,有的只是戏谑的成分。
“不,尉杰会发现的。”
仇雁申剑眉轻扬。“那正合我意。”
“你什么意思?我跟你无冤无仇,甚至违背君令,饶过你一次”她倏地闪躲,
他骤近的体温深深拧疼她的心,让她无措地显出懦弱。
“凭你那一招半式就杀得了我?”霍然攫住她的衣襟,速度之快,她只觉眼前一花。
“尉杰不自量力,怎么连你也敢痴心妄想。”
穆飞烟翕动了下唇,瞬间他已拉整她敞开的衣襟,细心地扣上布钮。
她怔愣望着他,思潮一阵起伏
“放过我吧?”低声下气不是她的风格,可在他面前,她根本没办法做自己。
“你已经搅进来了,想抽腿,除非陪我演完这出戏码。”他冲着她绽出百年难得一
见的灿烂笑靥。
穆飞烟心窝一震,直达五脏六腑。他的笑竟能勾魅人心,令她神魂颠倒。
色不迷人人自迷,她的美人计第一次出击就溃不成军,怎么会这样?是汉皇和尉杰
低估了他的定力,还是高估了她的能耐?
“走。”仇雁申苍鹰也似的箝住她的肩胛,逼她乖乖就范。
猛虎本无伤人意,奈何凡人却有伤虎心。兵来将挡,他卯上了!
***
仇雁申带着她既不返回宜春苑,也没马上去找尉杰算总帐,而是到达山郊的一处庄
园寄傲山庄。
庄主戚武雄见到他俩竟欣喜异常,抓着仇雁申的双手,激动得久久不能自已。
穆飞烟揣测不出他们之间的关系,仅约略得知他们是旧识,渊源颇深。
当晚,她被安排住进后花园东侧的一间素雅厢房,服侍她的丫环对她毕恭毕敬,礼
貌周全。
“仇雁申是你家主子的好友?”老嬷嬷捧着换洗衣物进来时,她忍不住好奇地问。
那嬷嬷深怕说错话似的,笑而不答。其他的丫环也和她一样惜言如金,不管问什么
都避重就轻,言简意赅。
反正问不出个要领,干脆先饱餐一顿,再仔细琢磨琢磨,该怎样才能平安逃离此地。
梳洗完毕,嬷嬷们已布满丰盛的菜肴,等着她入席。
“这些只给我一个人吃?”遭人无礼绑架,她居然还有心情食指大动,真是要
不得。
“是的。如果不够或不合口味,请尽管吩咐。”嬷嬷一脸慈蔼。
“谢谢。”穆飞烟挟了一块红烧鸡翅放入口中,吓!一天一夜的疲惫全消,霎时精
神奕奕。“你做的?”
嬷嬷腼腆地摇摇头。
“尝尝别的,每道菜的味道各不相同,却各有特色,保证你赞不绝口。”她憨憨的
笑容像极了邻家的婶婶。
“这位厨子在贵庄,一定大受欢迎。”应对的客套话大过累赘,只好把注意力投注
在美食上。
“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幸运能吃到他做的菜。”嬷嬷体贴地替她取来手绢抿嘴。
“为何独厚于我?”她又不认识那位厨子,想必是仇雁申特别交代的。
“因为”似乎发现话说得太多,嬷嬷忽尔紧闭双唇,退到门边。“我先退下,
你慢用。”
怎么啦?对个厨子何必讳莫如深?
穆飞烟吃饱喝足,打了个特大号的呵欠,伸伸懒腰,斜歪在床榻上,思忖着下一
步该当如何。
“你明明可以逃,为什么不逃?”娇叱声来自窗外。
穆飞烟凛然跃起。“谁?”
“我。”房门啪地一声被使力踹开,门槛内站着一名蒙面女子。“你三番四次错
失良机,违逆君令,该当何罪?”
穆飞烟大骇。“请问阁下是”
“你没必要知道我是谁。既然杀不了仇雁申,你就走吧,回京接受该得的惩处。”蒙面女子嚣张的高抬下巴,一双杏目怒意盈然。
“我有三个月的时限,不管你是何方神圣,均无权斥令我就此撒手。”穆飞烟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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