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充满妒恨的狠毒目光。梅凤书正低头专注地研究河道图,完全没有察觉太子敌视的目光。坐在莞帝身旁的雷九州将一切看在眼里,默不作声,仰头再灌了一大杯,继续做他的嗜酒将军。
“雷将军。”莞帝转向雷九州,神色慈蔼。
“臣在。”
“你这几年东征西讨,居无定所,朕赐你一座将军府如何?”
“谢皇上恩典。”在莞帝面前,他一向少言。
“这将军府盖在哪里好呢”莞帝摸着胡子寻思,瞥见另一侧的梅凤书,忽尔笑道:“就盖在丞相府旁边吧。”
“皇皇上!”梅凤书闻言,手一颤,河图险些落地。皇上难道不知道她和雷九州看彼此不顺眼吗?
雷九州也停下手中酒杯,诧异的抬头。
“你们两人都是帝历三十年的状元,有同年之谊,交情应该不错才对。梅爱卿,你说是不是?”莞帝笑眯眯的。
“是,臣和雷将军的交情还不错。”梅凤书神色尴尬的回答。总不能在皇上面前说她和雷九州才刚结下梁子吧!
听到她那句“还不错”雷九州嘲弄的目光在她脸上掠过,随即转开,旁若无人的大口灌酒。梅凤书则是呆楞的望着杯中酒,为莞帝出人意料的安排感到不解。
“父皇,您最坏了啦!为雷将军洗尘,也不邀我!”撒娇软语,身着华丽宫裙的娇美女子踏进了御花园。
“瑶儿,你身为公主,怎可随便露面!”莞帝不悦地说道。东莞女子向来不轻易抛头露面,以他帝王之尊,却拿这个骄纵的小女儿没法子。
“人家想要瞧瞧雷将军的雄姿嘛!再说,他一去打仗就是两年,害我在宫里头快闷死了!”瑶公主故作委屈的眨了眨睫毛,少女身躯亲热的挨到身着战袍、威严沉稳的雷九州身上。
雷九州浓眉皱起,身形微侧,技巧的闪过公主香气浓郁的身躯,转过身去闷头喝酒。
“雷将军,你明天陪本宫去骑马啦!我早就想试试你那匹黑马的脚力。”瑶公主不死心的跟了过去,纤纤玉手大胆的摸上了他身上的玄色战袍。
雷九州霍地站起身来,公主示好的玉手立即扑了个空,只见他突然举杯朝向梅凤书,说道:“梅丞相,以后请多关照。”
必照?刚把他的兄弟拖去打,他以后会怎么“关照”她呢?梅凤书听他此言,突感背脊升起一股凉意。然而,在莞帝面前不能失礼,她还是勉强的应酬了两句。
雷九州将她不情不顾的回礼听在耳里,嘴角绽出莫测高深的微笑。
莞帝见女儿在大庭广众之下对雷九州如此亲热,脸一沉,斥道:“瑶儿,姑娘家要收敛些,别让梅丞相看了笑话。”
“梅丞相?这关他何事?”瑶公主不高兴地瞪了梅凤书一眼。她最讨厌梅丞相了!一个大男人,没事生得那么美干嘛!硬是把她这东莞第一美女给比了下去。
“当然有关。”莞帝转向梅凤书,和颜悦色地说道:“梅爱卿,你如此青年才俊,却迟迟末娶妻,如不嫌公主顽劣无知”
梅凤书听了,手中酒杯眶当落地,脸色苍白,颤声说道:“臣臣卑微,何敢高攀公主千金之躯”
旁观的雷九州听她如此说,手中杯略停了一停,露出诧异的神色,似乎对梅风书推拒百官梦寐以求的姻缘感到惊讶。
“父皇?我不要嫁给这个没用的书呆子!”瑶公主不待梅凤书说完,便大声抗议。
“无礼!”莞帝斥道:“都怪我把便你给宠坏了,竟然如此出责无状!梅丞相才质皆美,正直仁慈,朝中男子有谁能比?你才是高攀了他,知道吗!”
讨厌的梅凤书!从来只有她拒绝人,哪容得人拒绝她!她可是东莞国第一美女耶!鲍主跺了跺脚,狠狠的瞪了梅凤书一眼。
太子瞥见妹子娇容含怒,面现思索之色?拙胖萁鳌8佣悦贩锸榈牡幸饪丛谘劾铮?br>
是不动声色,恍若无事的大口喝着酒。
骠骑营内
“梅丞相真是个迂腐书生,大费周章地搬出了法典翻给俺瞧。他丞相这么大的官儿,要打就打,还跟俺罗嗦,你们说是不是迂腐好笑?”?先牌u桑蚶拙胖莺玩羝镉男值芩敌Α?br>
“祝兄弟你这话就不对了。”一名口带乡音的骠骑营将官开口。“梅丞相为官公正清廉,民问素有‘梅青天’之称,如果没有他这般好官来治理国家,咱兄弟怎能安心在前方打仗?”
一旁的雷九州听了,暗暗点头。
“可是雷哥哥,梅丞相在文武百官面前削你的面子,这口气你咽得下?”?先ち硕侔遄樱嗌儆械悴桓市摹?br>
雷九州一把抓起?先囊铝欤肟嫘Φ乃档溃骸靶值埽闶裁词焙虮涑晌墓倌茄寤ㄕ肟椎男难郏堪ぜ父霭遄右卜旁谛纳希锌斩喽炼炼阜u浒桑窒虏皇锹塘趾煤海龉俚墓婢囟嘧拍兀 彼低辏#先哟蟮纳砬羝锝倜且欢≈诮偬拙胖菡饷此担怨笮Γ幼x俗#先纪媾兹擞蜗贰?br>
“喂!好兄弟们,放俺下来!小心俺的屁股哎哟!”哄声叫好、笑声不绝,整个骠骑营活力充沛、热闹非凡。
“看来我是白担心了。”悄立营外的杜恒正,原本担心?先挠胁桓剩亩羝镉颐贩锸槁榉常蕴乩匆惶健?br>
“雷九州倒不是个莽夫,一句玩笑话就轻轻带过了,这是天生的领袖魅力,让人心服。东莞雄狮,果非池中物。”杜恒正想道。“嘿,看来我的名将列传,己有最佳人选。”
就在东莞全国上下欢腾庆功时,盘踞大陆另一头的西陵国,表面上毫无反应,然而此刻在相府内,西陵的蓝宰相正和他的好友紫龙将军密谋商议着。
“雷九州!取下了南疆吗?嗯,东莞雄狮果然勇猛。”温文的男声传出,屏风后隐约可见男子轻摇羽扇的身影。“紫龙,如果是你和雷九州对阵,能有几分胜算?”
“毫无把握。”屏风外,身穿青甲战袍的人答道。
“哈!”温文男子笑道:“西陵战将中以兵法见长的紫龙,居然也有没把握的时候,真是令我感到诧异。”
“雷九州外表是名粗豪壮汉,其实心思深沉,从他不动声色的切断南疆和我国之间的通路就可看出。这名大汉不简单,非常不简单,他有着一流的军略头脑,和果断的行动力。”
“呃”屏风内的男子沉吟道:“东莞国有雷九州这名猛将,和梅凤书这个良相,一武一文,一外一内,看来,短期内,我们是动它不得了。”
“子介,你和梅凤书同列四大名相,对他有何观感?”
“嗯,梅凤书此人,不管是外貌还是性情,皆如无暇美玉,温润可亲;光看他这几年来日夜操劳,一心推行新政、改善人民生活便可知。可惜啊”屏风后男子轻摇羽扇,惋惜的轻叹:“他是良相,不是权相;不懂权谋的官,下场多半凄惨。而这也是我们所等待的机会。”
“唉”紫龙发出一声轻叹,不知是为两国避免不了的战事叹息,还是为敌国的梅丞相担心。
“梅台新雨初晴时,众芳摇落独喧妍”
“好诗!好诗!”王尚书捻须微笑。
“梅丞相真是才高八斗,文采裴然!”李御史击掌赞赏。
“不才拙作,让诸位大人见笑了。”梅凤书美眸莹亮,嘴角含笑,手中摺扇轻摇,向众人一揖,在场众文士不禁看得出神。
“想不到世上竟有梅丞相如此天仙般的人物,能参加梅台诗会,是东莞臣子的光荣。”篷席中的年轻文士,遥望着主位上丰姿闲雅的梅凤书,脸上浮现崇拜的神情。
每月十五,东莞文臣便齐聚梅相府,把盏赏月,吟诗作对,一来陶冶性情,再者联络感情,民间便将这以梅凤书为首的文人聚会称为“梅台诗会。”
“梅丞相随口吟来,便用词婉丽,对仗工整,果然是奇才。”
梅凤书闻言,清亮的眸子闪过一抹深思,心中有股黯然之感我十年寒窗入读书万卷,难道就是为了作这些春花秋月、青山碧水的诗吗?然而,她性子温和,当然没将这些话说出口,还是顺着众人的要求,击节而吟:“冷露无声夜欲阑”
咚!咚!咚!咚的击鼓声,霸道地淹没了梅凤书的绝妙佳句。
“栖鸦不定朔风寒呃,接下来”梅凤书秀眉皱起,诗兴一旦被打断,可就再也追不回来了。
“好哇!”
“好!”“真他妈的神准!”
“将军这一箭射得好哇!”隔壁传来一阵欢喧叫好之声。
唉,原来是她的“芳邻”干的好事。梅凤书心中苦笑。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破坏梅丞相吟诗的雅兴!”
“李御史,干万不可妄言。隔壁府邸乃是皇上赐与雷武侯的将军府。”梅凤书安抚道。
唉,皇上真是对她开了个大大的玩笑,下旨雷九州新建的将军府紧邻着她的丞相府。这表明了要她和雷九州“联络感情。”这下可好了,文武同欢,墙的左面在吟诗作对,墙的右面在弯弓骑射,真是好快活啊!面对这位“芳邻”如此大杀风景,梅凤书也只有摇头苦笑的份。
“不是老朽刻簿,”王尚书手抚白须,温和的说进:“雷将军也太粗率了,造府之前该先来和梅丞相商量一下才是啊。”
“对啊!对啊!”其他的大人们也附和着。“校场居然正对着丞相府的后花园,这叫梅丞相哪来心情吟诗呢!”
“雷将军分明是在向梅丞相挑衅嘛!定是为了上回大殿之事”文臣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谴责雷九州,很热心的为梅凤书抱不平。
“各位大人请别想岔了,在下相信雷将军绝非故意如此”她话还未说完,突然飕地一支羽箭越过墙头,恶狠狠的、硬生生的将她衣袖钉在桌面上。
梅凤书吓得呆了,脑中一片空白,呆若木鸡。“喂!棒壁的书生老爷们,俺家将军的羽箭不小心射偏了,是落在你们那儿吗?”?先拇笊ひ舾羟酱斯础?br>
众文士没人答腔,全都呆呆地瞪着那枝天外飞来的羽箭。
“祝祝校尉,请过来取箭吧。”梅凤书勉强挤出一句话来。
“这声音是梅相爷吧?您记性倒好,还记得俺?先纳簦 焙缆醯拇笊っ庞湓玫厮档溃匀辉缫呀ぐ遄拥氖屡自谀院蟆!懊废嘁缘劝。忱赘绺缢狄鬃怨ト ?br>
“劳劳烦将军大驾。”
今天“接”到一枝飞箭,明天说不定会在房里发现炮弹呢!唉,这种邻居,真是令她“居安思危”啊!
“怎么如此巧法?”雷九州浓眉高桃,望着将梅凤书“钉”在桌边的羽箭。
“就是这么巧,”梅风书现出无奈之色。“雷将军,劳烦您将箭取回吧。”
“雷某一时失手,惊扰丞相了。”雷九州神态自若,但那双眼似是强忍笑意。
“好说。”梅凤书回答得有礼而无力。唉!有这粗鲁武夫做她的邻居,让她难得的吟咏休闲也被破坏殆尽了。还有,他那似笑非笑的眼光,是什么意思?总觉得,雷九州爱看她困窘的模样。
“雷将军,你一句‘一时失手’就想搪塞过去吗?”李御史冷冷地说道。上回在大殿上让雷九州如老鹰抓小鸡似的提着,害他丢尽颜面。
“是啊!将军如此好武艺,怎么可能失手?我看你这枝箭,分明是”林大人故意拉长语尾,不怀好意地瞟了雷九州一眼。
“对啊!在场这么多位大人,这枝箭为何就偏偏落在梅丞相身旁呢?这摆明了就是”陈大人也插嘴进来。
“明知道梅丞相人就在隔壁,还故意在校场练箭,这简直就是”胡大人也不甘寂寞。
“到底如何,诸位大人不妨直说。”雷九州皱眉,沉声说道。
莫怪他讨厌文人,说话总是夹枪带棒,满肚心机。一旁的梅凤书看得明白,这些大人们分明是、摆明了是、简直就是直指雷九州存心谋害她,却又忌惮他大将军的地位,吞吞吐吐,不敢言明。
梅凤书不禁暗暗摇头,小道:显然又想煽动我出面教训雷九州。只是,雷九州平日只管兵务战事,又哪里得罪了他们呢?难道,只是为了上回?先堑刃拢慷骷按耍耐酚科鹨还晌蘖Ω小巫芪苏庵侄怨泼裆廖拗娴男抡植恍荩咳绻前颜庑┚δ美春煤么碚拢揖筒槐匾淮笞鍪蠓莸氖拢焯煨晾土恕贩锸樾闹邪堤尽!敝钗淮笕耍肷园参鹪辏闲嘞嘈爬捉庖患渴粑扌模貌蛔啪滩俊!?br>
王尚书试图排解之言,不但没让梅凤书宽心,反而秀眉蹙拢。王尚书是朝廷耆老,怎么如此糊涂!想要安抚,反而提醒了诸文官,可以拿刑部来压大将军,这岂不是加深她和雷九州之间的冲突?”对,正该让刑部断个是非黑白,还梅丞相一个公道!“众文臣异口同声地说道。
还她什么公道?这根本只是小意外罢了,为何他们偏要将小事闹大?难道,真想把雄狮惹怒不才甘心?到时,收烂摊子的人还不是她!梅凤书颇感无力,抬眼看见雷九州傲然静立,深沉的眸子正瞅着她。她心中一动,暗想:难得这粗豪大汉能忍得住火气,没再来“狮子吼”我也得谨慎处理才是。
梅凤书当下向诸文官一揖,微笑说道:“多谢各位大人的爱顾,容下官先行送雷将军出府,再回来和大人们吟诗?捉搿!?br>
温文有礼的一句话,轻描淡写地化解了在场紧绷的气氛,梅凤书皓腕轻轻搭在雷九州强壮的手臂上,状似亲昵的一同走开。一直沉默观望的雷九州,眼底闪过赞赏,随即合作的随梅凤书步出相府。
众文官望着两人并肩同行的背影,不禁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一踏出府门,梅凤书立即将手缩回,垂目说道:“雷将军,劳您亲自过府取箭,多谢了。”
雷九州没有回她这句客套话,凝视了她半晌,突然说:“和这些烦人苍蝇共事,你的日子不好过吧?”沉厚的嗓音中似乎有一抹体谅。
“呃”梅凤书听他之言,诧异地抬眼,对上他含着深意的目光,马上垂目回避。
“梅丞相,你虽为男儿身,却是纤瘦羸弱”你看不起我文弱,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梅凤书听他如此说话不客气,心下不悦。“还每晚批公文直至三更天,实是有害健康。”
“多谢将军教诲。”梅凤书随口客套,只想赶紧将他打发走。隔了半晌,她才醒悟“你你怎知我每晚到三更才就寝?”
“粗鲁武人,多少会一些飞檐走壁的本领。”雷九州故作轻松说道。
“你你偷窥我的寝房!”梅凤书大惊失色,蹬蹬地倒退了两步?咸欤挥性谇薹磕诓呕嵬严履凶巴馀郏冻瞿诖┑呐拢羧美拙胖菘吹剿し1纭14虏槐翁宓哪q?br>
“哈哈!雷某只是开个玩笑,梅丞相不要放在心上。”雷九州看到她惊惶失色的模样,不禁放声大笑。
“雷将军,你这玩笑也未免太过”向来好脾气的梅凤书,脸色有点阴沉。她女扮男装之事若泄露了出去,那还得了!不守妇道、抛头露面,外加欺君罔上,可是杀头大罪哪!
“梅丞相,有空到我将军府校场跑马射箭,锻炼身体吧,咱们东莞国第一名相,弱不禁风的,站出去不大好看。”雷九州见她脸色苍白,怎么也想不到“梅丞相”藏了个天大的秘密,只当她是辛劳过度所致,大掌很豪迈地往她背上一拍!
梅凤书被他轻轻一拍,书生袍下的纤柔娇躯险些跌了出去,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站稳。唉,肩上疼得厉害,大概是瘀青了,男人打招呼都是这么野蛮的吗?梅凤书伸手揉了揉遭狮掌示好的左肩,脸上不自禁的浮现无奈神情。
雷九州瞧见她这副狼狈模样,虽然没说什么,却是嘴角带笑的踏出丞相府。
梅凤书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暗道:谢了,我永远也不会“有空。”对于雷九州,她一向是六字真言:避之唯恐不及。
在府外等候的?先肿抛煨Φ溃骸袄赘绺纾闫绞倍疾淮蟠罾砟切┞捺挛墓伲蠢习蛎坟┫嗫嫘Α!?br>
雷九州微微一笑,没有答话,问道:“西陵国有什么动静吗?”
“据手下兄弟回报,西陵的紫龙领兵驻扎在咱们边境,蠢蠢欲动。”
雷九州眼中精光一闪!沉声说道:“叫骠骑军整装,咱们马上出发。”
“才刚回来没几天,床都还没睡暖,又要出发,俺下辈子要投胎做文人。”?先炖锢洗蟛桓试傅剜竭孀拧?br>
雷九州听了哈哈一笑,道:“老三,你有梅丞相的耐性,每天批公文到三更天吗?”
“俺读书写字不行,‘那个’的耐性倒是可以撑到五更天哩!”?先肿煨Φ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