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的。
尤其在有了比较以后。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找条手巾什么的给你擦脸。”聂铭宇随手开了”间平常不太使用的顾问办公室,让马之恬坐下,俯身轻弹了一下她红红鼻尖:“打电话给你助理,请她来这边帮你补个状,嗯?”
看着聂铭宇潇潇洒洒的背影,马之恬的眼泪又冒了出来。
待他在洗手间叠了几张纸巾沾湿后出来,才走回马之恬在的办公室门口,迎面走廊另一头,有人从电梯出来,低声交谈着,缓步走近。
就是那么巧。抬头,双方都是一愣。
是盛装打扮的唐盛蓝,一袭银色贴身短礼服、三寸高跟鞋,抢眼而明媚,娉娉婷婷地挽着一位年纪跟连董差不多、气势也相似的绅士。
那男士有双锐利的眼睛,不过略瘦的脸上有着病容,他此刻和身旁的唐盛蓝一样,只是瞪着聂铭宇看。
聂铭宇手上湿答答地拿着一叠纸巾,虽是一身俊挺,刚刚却被马之恬揉得肩头有些皱,西装外套扣子也打开了。饶是看惯大场面、谈笑用兵的他,也被那两双明亮锐利的视线看得稍稍局促起来。
“铭宇”马之恬看到他站在门口久久不移动,细声叫他:“纸巾是给我的吗?我”
她那柔细却因为哭泣所以有点沙哑的嗓音,打破走廊上三人的僵持,聂铭宇把纸巾递给刚走到门口的马之恬,低声说:“你擦擦脸吧,打电话给你助理没?”
“还没,麻烦你帮我打一下,好不好?”马之恬哭丧着脸,把手机递给聂铭宇之后,轻轻靠着他,就站在那里低头整理仪容。
走廊上隔着一段距离,唐盛蓝把这一切都清楚看在眼里。那个泪眼汪汪的美人她很清楚是谁,只不过自己身旁的这位
“就是他?”压低的苍劲男声里,有着不难察觉的不满:“拉拉扯扯的,难看。我们先上楼去。”
“可是”唐盛蓝还要挣扎。
“走了。”拉紧臂弯里的纤细小手,很坚定地转身,折回电梯。
临走,唐盛蓝回头瞥了一眼。聂铭字没打算解释或讲话,两人间的千言万语,只在静静一个眼神中交流。
“那是唐小姐?”泪眼模糊中,马之恬还是看见了来人。她怯怯地问着脸色沉着、看不出情绪的聂铭宇:“她旁边那是谁?”
酒会、音乐会都还没开始,聂铭宇已经开始觉得疲倦,头隐隐作痛。他揉了揉眉心。“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是信华的唐董,也就是唐小姐的爸爸。”
“啊?那”马之恬也不笨,她很快想到那两人脸上的不豫神色。她慌忙拉住聂铭宇袖子:“那怎么办?她会不会生气?”
“你先处理好你自己吧,还担心别人。”聂铭宇叹了口无声的气。
唐盛蓝早上交代、暗示的,应该就是这件事吧。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长年待在国外的唐董会突然回国呢?而且就是今天晚上?还刚好就看到自己身旁有旧爱哭哭啼啼的场景?
这样一来,他的印象分数,大概又要往下探底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聂铭宇居然开始苦笑。这一切都够凑巧又荒谬的了。
电梯里,唐董正一脸不同意地看着娇艳如花的女儿。
“这就是你要介绍给爸爸认识的男朋友?”唐董语带责备:“盛蓝,交代过你多少次,男人品德最重要,你为什么去跟那样的人在一起?”
唐盛蓝略抬起倔强的下巴,武装自己:“可是爸爸以前也讲过,聂的工作能力跟手腕都是一流的。姑丈跟表哥”
“那是当工作伙伴,我们放心让他持股,不见得放心把女儿交代给他。”唐董锁起两道已经略微灰白的眉毛,摇着头:“你姑姑讲的时候我还不相信,结果今天晚上你自己看看,那是什么样子!”
电梯已经上楼“叮”地一声打开。满脸不高兴想要反驳的唐盛蓝才踏出来,马上就是牛世平迎上来:“唐董、盛蓝,你们来了。”
“你忙吧,看你满头大汗的。”唐董温声对牛世平说。
“哪里,不忙的。”牛世平一面招呼接待小姐过来帮唐董戴胸花,一面把唐盛蓝拉到旁边,低声询问:“你刚到吗?有没有看到老聂?”
“看到了,该看的都看到了。”唐盛蓝压抑着满腔的不满与委屈。
“在哪里看到?”
“十六楼,我爸办公室。”唐盛蓝再有气度,此刻也忍不住撇撇嘴角:“我都不知道请人来演奏,还要安排副总去招呼的。别地方不去,干嘛选我爸办公室?”
“老聂把马小姐带到顾问办公室去?”牛世平简直要昏倒。
“我爸一年也不去顾问办公室一两次,偏偏今晚说要去,就让他看到旧爱复燃的好戏码。”唐盛蓝深深吸一口气,俏脸表情凝重,隐隐有着怒气:“不知道该说他运气不好,还是我眼光不好。”
知道自己表妹一向不是乱撂狠话的人,也知道唐盛蓝有多重视聂铭宇,听到这样的话,牛世平直冒冷汗,直觉大事要坏。
“你别想大多,刚刚是记者在门口”正要解释,又是一票贵宾出现,待他招呼。他只得拉过旁边自顾自吃着点心的田可慈:“老板娘,你来解释一下!盛蓝,你问她好了,她是田可慈!”
简单介绍完,牛世平爽朗的笑睑重现,他走回人群中继续招呼,留下田可慈与唐盛蓝讶然相对。
“你好,我简单讲一下过程。”田可慈俐落果断地把晚上从记者逼供,到英雌救美,然后是电梯里抛弃烫手山芋的过程简单扼要讲给唐盛蓝听。
“后来那只笨牛把我从头到尾骂了一顿,说我会壤你大事。”田可慈说完,一双斜飞入鬓的丹凤眼笑笑地看她:“应该不至于吧?”
唐盛蓝只是苦笑。“对我来说不至于。对于长辈们我不知道。”
“我猜确实会有些麻烦。”田可慈视线溜过,看着厅里冠盖云集、互相寒暄交谈的模样:“你们这些上流社会、世家子弟,压力也真大。”
唐盛蓝望着田可慈,微笑:“你很快就会感同身受了。”
“啊?”细致古典的瓜子脸上,凝住讶然。
酒会热烈进行着,唐盛蓝陪着父亲应酬,端庄大方、笑容可亲,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一直在注意门口,焦急地等着聂铭宇出现。
可是他好像打定主意要好好照顾那个泪美人马之恬似的,迟迟没有上楼来。眼看着音乐会开始的时间渐渐逼近了,她的心也渐渐沉下去。
本来想用这个场合,让父亲正式见见身分与以前不同的聂铭宇。没想到初见就尴尬,父亲紧锁眉头的不满表情始终不褪,这也就算了,之后他居然还没有赶紧跟上来,好好施展他的高超笼络手腕,应酬应酬女友的父亲
到底怎么会弄成这样一团混乱呢?
整晚心神不属,虽然外人看不出来,自己的父亲却好几次用那种不赞许的眼光很快扫过女儿。而唐盛蓝看到那样的眼神,心头就是一阵翻绞。
内心深处,她一直都希望自己能得到父亲的认同。希望自己是男孩,希望能走出自己的路让他骄傲,希望
可惜她似乎永远得不到。
不管自己做什么决定,最后总是被那样不赞许的眼光给打败。父亲不相信她的能力与选择,帮她决定了学业、事业,现在同样的模式似乎也要在对象身上重演。
让父亲一回国就与聂铭宇相见,到底,是不是做错了?
年终慈善音乐会在弘华总部大楼十七楼的国际会议厅举行。嘉宾满座,衣香鬓影。灯光全暗,台上儿童合唱团已经开始天籁般的表演时,唐盛蓝身旁另一边空着的位置才有人坐下。
“来晚了,抱歉。”极低的磁性嗓音在她耳际简单地解释,随即仰身靠日丝绒座椅,没有多说。
唐盛蓝只是僵直身子,一面偷瞧左边父亲是否注意到,一面又忍不住要看那陪了别的女人一晚上的聂铭宇,此刻有怎样的表情。
可惜太暗了,她什么都看不见。两边的男人都不动声色,莫测高深。
郁闷之气堵在胸口,唐盛蓝干脆也转正视线,看着台上表演者。一曲结束,掌声如雷之际,一只略凉的有力大手无声无息地伸过来寻着她的,握紧。
“你今天,好漂亮。”附耳过来说的是简单的赞美,声音压得好低,黑暗里只觉得温热的唇贴在耳际,虽然很快就移开,但是那微弱电流似乎一直在体内流窜。
他不肯放开手,就那样一直握到终场,连纤弱娇柔的马之恬盈盈出场演奏时,唐盛蓝想挣脱,他都还是牢牢握住,不让她。
为什么这么没出息?唐盛蓝一面生气自己的心软、气他的风流,却又简简单单就被他重新擒在手中,牢牢缠住。
马之恬的演奏轻柔细致,正如其人,又适合这样富贵清扬的场合。博得满堂采之后被花束淹没,灯光大亮,众人纷纷起身。
“爸爸,这位是”唐盛蓝挽住正要离去的父亲,俏脸微红,有些羞涩地打算介绍。
“唐董,好久不见。”还没等她说完,聂铭宇倒是很大方,主动伸手与唐董交握。“身体好吗?唐董看来精神不错。”
唐董锁着的眉稍微放松了些,不过对于早一点看到的纠葛,以及本着原来旧有的观感与成见,表情严肃的他只是握了一下聂铭宇的手,没有多讲。
“爸爸,我们最近在做上品的推案,第一期刚刚结束,已经销出去七成了。”三人一起往会议厅外走,一面闲聊。唐盛蓝手圈在父亲臂弯,像个小女孩般邀功炫耀着,娇娇地望了聂铭宇一眼。
“那是人家聂副总能力强,你跟人家抢什么功。”唐董摇摇头,对聂铭宇说:“我这个女儿,骄纵惯了,有不会的地方,你们多包涵。”
“哪儿的话,唐董太客气了。盛蓝工作表现很亮眼,我们几个副总都怕她。”聂铭宇扯着嘴角懒洋洋笑说。
“哪有,我怎么看不出来?”唐盛蓝皱皱鼻子。
走到门口,气氛才刚炒热一点儿,唐盛蓝正想开口提议去楼上图书室喝杯咖啡聊一聊,以进一步拉拢两个男人时,旁边有个助理模样的年轻女子跟了上来。不像其他人陆续往门外走,反而在聂铭宇身边停步。神色有些焦虑,看看聂铭宇,欲言又止。
“有事?”聂铭宇低声问。这是马之恬的助理。出现得有点不是时候。
可是又不能置之不理,她默默站在旁边,唐董跟唐盛蓝都注立忌到了。
“马小姐情绪很不稳定,可不可以麻烦聂副总过去看她一下?”助理偷偷望了艳光逼人的唐小姐一眼,小小声说:“马小姐一直说要找聂先生。”
聂铭宇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看那位助理,又犹豫地看看唐家父女两人。沉吟了片刻。
虽然还没回应,但电光石火间,唐董眉头又是一皱。他没有表示意见,只是对唐盛蓝说:“我看我们回家去吧,爸爸累了,你今天跟我回阳明山?”
“喔,好。”唐盛蓝的笑容已经有些意兴阑珊。聂铭宇的犹豫让她心冷。
今天晚上如此不顺,早点回家也好,反正明天爸爸一定有一堆经要念。
“那我们就先走了。”
看着一向打扮素净的唐盛蓝今晚艳光四射的模样,聂铭宇只是在心里叹了一口无声的气。他连多看她几眼的时间都没有。
“聂先生”马之恬的助理又轻声叫他。
“知道了。”聂铭宇终于收回含蓄但依恋的视线,转回头,有些无奈:“你们马小姐,又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