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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锢?你扣了我大罪名,龙啸宫不是冷宫,你爱上哪儿便上哪儿。”退后一步,双手横胸,他失笑说。
“我就是想出宫呢?”她挑衅,
“找两个可以保护你安全的侍卫跟着。”他不怕挑衅。
“有人跟着,我就能出宫去?”
惜织讶异,不敢相信亲耳听到的话,他为什么要这样待她?他们之间有仇无情,这样的相处模式不合道理呀!
“我的话不够清楚?”他反问。
他喜欢看她一脸茫然的表情,和平日的聪明绝顶相比,又是另一番风情。
“为什么?”
走近他,红扑扑的脸颊让人想捏一把,两个月的补品喂到正确位置,他喜欢欣赏健康的她,不乐意见病床上病恹恹的女人。
“什么为什么?”
“我们不该这样。”摇头,她模糊了。
“不该怎样?”他想大笑,要不是她的表情那么严肃的话。
“不该和平相处。”摇头,再摇头,她想自己一定哪里弄错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天天争执吵闹?”
“我们有宿仇,我母亲害了你母亲,而你”“我杀了你母亲?”
他接口,一丝愤然涌上,不大,容易解决,但她的记恨让他的心情不爽到极点。
“是的,有这些关系,我想我们应该离得远远,应该老死不相见。”换她理直气壮,换她下巴抬得高高。
“我不想提过去的事。”
他不屑替自己的行为解释,清者自清,何况那天他本就准备去杀人,既然昀妃死于他的剑下,就把帐算在他头上好了。
“不提就算过去了?”
抱歉,她没办法。她虽不至于气量狭小,但也没宽怀到能原宥杀母之仇。
“你不想让它过去?”
“亲仇能说算就算了吗?古人说父母仇不共戴天。”她提醒,他们之间不仅仅是一剑之仇。
“不然你想怎样?刺我一刀吗?好,你来!”
他从简靴里拔起一柄随身小刀,翻转她的手,将刀柄放进她的手心当中。
“我不杀人。”她只学会救人,没学过杀人。
“不杀我,我们两人的帐怎么算?”
“举头三尺,神明一笔一笔记下你为恶为善,因果报应会在。”
“我不信这个,如果你说是真,我双手沾满血腥,早已遭应,与其靠看不见的神明来找我算帐,不如你亲自动手。”
“我不杀你,但不能不记住这一笔。”
“意思你要记上一辈子?”
“是的,我的记忆力不错。”点头,她认真。
“随便你。”
拿回自己的刀子,不怕她伤他,只怕她误伤自己,这个女人连块破瓷片都能割出一道见骨伤痕。
锦绣回房,重新为他们布上饭菜,他没招呼惜织,自己坐着就吃,他故意吃的很用力。
汤,热的,舒服;菜,香的,舒服;就是她的迟疑让他生气。
“你不吃饭,怎么有力气记仇?”恨恨地,他把一大堆菜塞进她碗中。
那叫关心吗?惜织被关心的经验不多,除了母亲的爱怜和胡太医的疼惜外,她没碰过这种以愤慨表现关心的方式,她不确定这算关心或其它。
低头举箸,她认真细思这个问题。没发现他丑陋的凶恶表情里,拉出一抹称不上笑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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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眼,经过半个多月,年节气氛越来越重。
雪末融,几枝腊梅在枝头绽放艳色,小爆女们洗洗刷刷,为着迎接新的一年到来。
五天前,皇上带几个皇子去猎圈里打猎,预定今晨回来,杨公公领着人在门口等候迎接主子。
这些日子,龙帧天天上惜织房里用膳,不管是早晚,只要他在宫里,就会同她一起吃饭。
他们之间的尴尬也因着日日相处而解除,偶尔,他会同她谈谈国家大事,偶尔她拿宫里的琐事当题目,虽然没有相谈甚欢或者欲罢不能,起码,相对无语的情况是很少见了。
“公主,殿下要回来,杨公公在门前迎驾,您要不要过去。”
锦绣抱着一床新被进屋,这是皇上的赏赐,殿下二话不说,要她把新被缝好往公主房里送。
“不。”
惜织婉拒,她不懂,为什么所有人都认定,有他在的地方,她必须出现?她本以为在龙啸宫里,自己是自由的,但在众人的认定中,她的自由是有条件的回馈。
“公主若是肯去的话,殿下一定很快乐。”暗示明示全来,锦绣的想法和大家一样。
不及回话,门外传来脚步声。“小瘪子叩见公主。”
锦绣开门问:“你不是该在前头迎殿下。”
“是,杨公公派我来请公主到前面,一起迎接主子。”
“殿下快到了吗?”
“派在前头的管事公公估计再半个时辰就到,是不是请公主现在移驾?”
“公主”锦绣回头望惜织一眼,向小瘪子微微摇头。
懂得锦绣的意思,他弓身行礼。“哦,小瘪子告退。”
小瘪子告退后不到半炷香,又来了小学子,话是一模一样,不过语气里加了几分坚定。
这回惜织亲自回他话:“前头迎接的人不够吗?需要我去凑足数目?”
“禀公主,不是,只不过主子看到您会比看到我们快乐十倍。”
“对你们而言,他的快乐比谁的快乐都重要?”
“禀公主,是的,主子高兴,做奴才的会更加开心十倍。”
这是众人心声,主子外表冷酷,却是对谁都好,他从不打骂奴才,有好东西经常随手赏赐,对跟过其它皇子的奴才,进龙啸宫简直是进了天堂。
许多大人们都说龙帧主子可保曜国几十年安泰富强,光冲这句话,他们就该尽全心全意来讨主子欢喜。
小学子都这么说了,她还能回答什么?有那么多人把他的快乐摆在自己的快乐前面,并且挑明,她如不肯让他快乐,便是犯下天条。
惜织转身唤锦绣,要她随自己到前面,末出声,杨公公急速的脚步声先到。
“公主,殿下快到了,是不是请公主立刻移驾?”
第三波攻势,惜织苦笑。
“走吧,我们去迎接主子。”惜织说。
跨出门坎,雪停了几天,厚厚的积雪在院子里堆出一片璀璨奇景,几只雪鸽在地上寻找食物,东啄啄、西啄啄,频频点头。
杨公公的步子很快,心急程度可见一般,惜织险险跟不上,好几次脚步打滑,还是赖着小学子和锦绣搀扶才不至于出丑。
“主子到了!主子到了!”宫女们嚷嚷。
方到门口,远远地,龙帧斑大的身躯便出现,几个太监簇拥上前,大大小小的猎物一波波抬进门。
她在远方看龙帧,龙帧也在远方回看惜织。
她也同众人到门口来迎接自己?笑从嘴角延伸到脸颊。
他们没说错,看见惜织会让他龙心大悦,但他是个有自制力的男人,笑在他走到惜织面前隐灭,冷冷淡淡的表情,让惜织不觉得他乐于见到自己。
他问:“天气那么冷,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伴随他话语当头落下的,是他身上的皮裘,大大厚厚的皮裘,罩住她一身暖意,把冬天罩在门外,春天留在她身畔。
如果这个动作叫人讶异,那么他下一个动作就更教人吃惊了。
龙帧居然走到她面前,亲手替惜织整理带子,轻轻系上她的肩颈,动作温柔得不像他。
“谁叫你出来这里等我?”
温柔动作、严厉眼光,不协调的表现出自同一个人,龙帧目光扫向杨公公、锦绣、小学子、小瘪子等人,一干出意见的下人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主子。
“我不想来,谁有本事逼我?”她的话轻松解除下人们的危机。
“身体才好就不安于室?”
“你说这里不是冷宫,我想往哪儿便往哪儿。”
“你拿我的话堵我?”龙帧反问。
他很高兴她又精神了,他说过最喜欢她的勇敢和骄傲,瞧,她的态度哪像对待太子殿下?
“惜织不敢,只是提醒殿下,君无戏言。”
寄人篱下,她的骄傲不合理,可惜织骄傲惯了,想求她住下便得习惯。
“很好,看来你的确太闲。”
他回身从侍从手里抓来一团雪球,塞进她怀中,低头细看,是只兔子,毛绒绒的身体缩在她怀里,无辜的大眼睛盯住她瞧。
“你吓怀了吗?”
惜织轻声问,小手顺着牠的毛,一顺又一顺,她从未拥有过宠物。
“殿下,奴才以为冬天猎物少,没想到收获这么丰富。”杨公公说。
“殿下的箭法奇准,这次有收获的皇子亲王不多,所以我们分出去了大半部分,只留下一点带回来。”
侍卫抢着说话,大伙儿知道,殿下在民间成长,对于宫廷礼仪极端不耐,他待人以真心,大家自然回馈他尊重与真情。
“晚上咱们可以开个烤肉大会了。”小瘪子说话。
“咦?这只鹿这么小,怎么也抓了回来?”小学子问。
“牠不是我们抓回来,是自己跟回来的。母鹿中箭被抓,牠一路跟在我们队伍后面,进了城,才将牠捆起带回来。”侍卫回答。
他们的说词引得惜织注意,她走近母鹿和小鹿身边,蹲下身检视牠们的状况,小鹿还好,母鹿肩胛处中箭,一路流失不少血。
柳眉紧蹙,她咬咬下唇,返身面对龙帧。“可以把”
话未全,龙帧已明了她的心意,接下话,他把她的意思猜个十足。“你想要小鹿?”
“我连母鹿也要。”
“牠受伤太重,救不活。”
“我试试,说不定救得活。”惜织目光中有仁慈,对天地万物,她一视同仁。
惜织带着抱歉的眼光看大家,没了母鹿,晚上的烤肉大会恐怕办不成,但为了小鹿母鹿的亲子情深,惜织决定得罪人。
“随便,反正鹿肉性寒,冬天吃了对身体不好。”他的借口很敷衍。
乱说,鹿肉明明性温,可用来调养虚弱体质,在冬天是很好的食补,抿唇,惜织偷笑。
“是啊是啊,冬天天干物燥,烤肉容易走火。”小瘪子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自己的提议。
又是乱说,明明满地雪,随手一拨,哪来的走火?
这次控不住笑的人是锦绣。
“倒不如来煮火锅吧,这些野鸟雉鸡够肥的了,殿下觉得如何?”小学子想出新提议。
“随你们摆弄。”回过话,他把重心摆回蹲在地上的惜织。
她拍拍母鹿的肩膀,软声说话:“别怕,我的医术不错,会尽全力医好你们,等你们都恢复健康后,再领你们回家。”
不知动物是否真具灵性,听了惜织的话,母鹿惶惶的眼睛神居然安然闭起来。
起身,她请杨公公帮她把母鹿小鹿抬到她住的院落,并把小兔子交给锦绣,转身往龙啸宫外走。
“你要做什么?”拉住她的手,龙帧问。
“我去找胡太医要一些草葯。”
“我陪你去。”
“你不累吗?才进门。”
“你出去可能遇到龙青,”是吓唬加恐吓。
“要不,我让杨公公派两个人陪我。”
龙帧不回答,拉起她的手,往外走。
她的安全,有他在,何必假手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