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在梦中呆久一些,可以一直这样沉睡不醒。
一下班,我便又换下工装,换上一件绣满白色玫瑰花的白衬衫赶去“梦浮尘”
钟越看见我,并不觉得惊愕,却十分烦恼,温和地问:“昨天你不是说过,陪你24小时,你就会从梦中醒过来,不再沉迷吗?”
“可那只是一个梦,不是你真的陪我。”
“我说过我不可以对不起我太太。”
“那么,再给我一个梦。”我退而求其次“能不能,再给我一杯昨晚那样的酒?”
“醉梦情痴,不可以多饮。不然,用情太深,结局是会很伤心的。”
纵酒伤身,重情伤心,而如今,我却一切都顾不得,只愿用全身心来交换一杯酒,一个梦。
我请求:“再给我一个梦吧。昨天,我分不清是真是假,都没来得及用心体会。这次,我会明知是梦,而让自己在梦中自然醒来,从此不再纠缠。”
我又获得了一杯酒,一个梦。
梦境像我所希望的那样,我在梦中成了钟越的情妇,反正是梦,又何必在乎做情妇是不是道德的,对的。我们颠鸾倒凤,我们醉生梦死,就像混沌初开的第一对比翼鸟,天地汪洋的第一对接吻鱼,一分钟都不想分开。
然后,他对我说:“你该醒了,我要回家了。”
“请你在梦中多停留一会儿。”
“可是天会亮,梦会醒,我毕竟是别的女人的丈夫,不能一直活在梦里。对不起。”
我不错眼珠地看着他,想把这一幕刻进脑海里。因为明知不久长,不真实,格外眷恋。他慢慢地披上衣裳,拉开门,走出去。我愣一会儿,忍不住追下楼,看到他踟蹰的影子被街灯拉得老长老长,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夜晚的马路上,人声稀罕,月色朦胧,因为静得太像一个梦了,而心疼的感觉又如此清彻,反而让人怀疑一切是真的。
他在街角站住,低头看着我,语调里有些凄凉:“芳菲,别送了,总是要说再见的。”
我悲哀地哭起来。
梦在这时候醒了,一脸的泪。拉开窗帘,天才蒙蒙亮,星光犹明,可是他却迫不及待地走了,都不肯陪我到天亮。他有这么急吗?
在梦里,我们爱得越痴缠,醒来后,枕边也就越难堪。有限清欢,无限辛酸,这好算一个美梦吗?为何如此令人伤心。
然而,我却眷恋那丝温柔,夜复一夜,来到“梦浮尘”等待钟越。可是他却像人间蒸发一样,连酒保也不知道他们的老板几时会来。
我问:“你们店里是不是有一种酒叫‘醉梦情痴’?请给我来一杯。”
“对不起,这种酒,只有我们老板才会调。”
没有梦,只有酒,一杯接一杯的“醉生梦死”可是,我为什么还不醉?
不如醉死。
3
我在“梦浮尘”耽搁的时间越来越晚,喝的酒越来越多。越是不醉就越想喝,越喝就上瘾。我想,我已经成了一个酒鬼,如此堕落,堕入深渊。
等待越苦涩,入梦的愿望就越强烈。
在梦中,我不仅可以尽情地去爱人,还可以被爱。
只是太短暂。
在我被“醉生梦死”和自己的眼泪溺毙之前,钟越终于出现了。他的神情如此苦涩:“芳菲,明知是假,为什么一直留恋一个虚无的梦?你该醒了。”
“梦多一次。”我牵住他的衣襟,苦苦哀求:“只是一个梦,让我在梦中与你相逢,相爱。”
钟越不说话,但是渐渐的,他眼中充满怜惜与无奈。
我知道他为我心动,于是进一步苦求:“我并不求任何回报,只是想在梦中静静地爱你。只不过是一个梦,为何如此吝啬?”
“一个梦,多一个梦。如果你一直活在梦中,那么梦与现实又有什么区别?”钟越深深叹息“芳菲,你说过只不过想要一个梦,爱是不问结果的。可是后来,你有了一个梦,就想要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想一直活在梦里。得陇望蜀,贪得无餍,这样下去,你会想要什么?让梦境成真,让我离婚,娶你,分分钟陪在你身边,直至你厌倦?”
他将我问住了。我竟也不知道答案。我究竟想要什么呢?一份偷来的爱情,一个不醒的绮梦,还是一场以破坏别人家庭为前提的婚姻?
我以为我最不要做的就是第三者。可是原来,如果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无论多么克制隐忍,最终走上的还是同样的路。
我哀哀地哭了,为了我必将破碎的爱情与不得不醒的绮梦。钟越离开了一会儿,再回来时,两只手上各端着一杯酒。玫瑰的颜色,凝脂般的质地,正是我日思夜想的“醉梦情痴”
而这会儿,我却犹豫了,既然早晚要醒,又何必去梦?
钟越放下杯子:“不要怕,这杯不是‘醉梦情痴’,而是‘烟消云散’。喝下它,你就会忘记所有的事,包括我,包括爱,包括梦。”
然而,我却再一次犹豫了。尽管,我注定无法得到钟越的爱情,注定要从这场缠绵的梦中醒来,可是,我真的要连记忆也抛弃?
左手“醉梦情痴”右手“烟消云散”我,该选择哪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