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楼下经常有野猫凄厉嚎叫,搅得一栋楼男生都睡不着觉的苦逼大学毕业生蒋世友同学如是想。
周韵笑声戛然而止,她看了蒋世友一眼,慢慢将扇子合拢。蒋世友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弦歌偷偷看了看蒋世友和周韵,没有做声。雅意和他处了两天,只觉得三少爷比以前好相处了许多,人也和气开朗了,她本就活泼胆大,此时便回道:“这猫咬了芳姨娘一口,被三爷下令扔到池塘里溺死了——三少爷忘了么?”
蒋世友囧,我说怎么突然用这么苦大仇深的眼神看我呢,原来是平白无辜又背了一口黑锅。他干笑了几声,眼睛四下看了几下,一眼看到旁边几架上一盘水蜜桃,忙取过来捧到周韵面前:“娘子请用桃。”颇有几分讨好的意味。
周韵眉眼一动,将扇子放回桌上,侧头来看这盆桃子,圆润饱满,红青宝石相间般的果皮上犹带着滴滴晶莹的井水。往日里这样的桃子定然是十分诱人的,只是刚刚才看了一场桃仁引发的事件,如今再看这桃子,却又有了不一样的感触。
房里气氛弥漫着莫名的凝重尴尬。这具身子体弱气虚,桃盆又有些分量,蒋世友举得手臂发酸却不敢收回,心里十分无奈。正这时,外头传来看院杨妈妈的声音:“三爷、三少奶奶,众位姨娘来请安了。”
蒋世友几乎要泪奔了。
周韵伸手从盘子里拿了一枚鲜桃,侧身对弦歌道:“让她们进来吧。”弦歌领命而去。这边雅意从蒋世友手中接过桃盘,重又放回几上。蒋世友缩回手,在桌子底下偷偷揉了揉腕子。
不一会,只听得竹帘子一掀,窸窣脚步声传来,人未至,香先闻,一群美人带着阵阵香风飘进了兰厅。红红绿绿,眼花缭乱。
菊芳当先领头,众人齐齐对蒋世友和周韵行礼道:“给三爷、三少奶奶请安。”
周韵淡淡挥手:“行了,坐吧。”她随意的一个手势,一句话,便凛然一股威严气势,与平日的温软笑容判若两人,众姨娘皆敛眉凝神,静候一旁。一瞬间蒋世友非常想把那位围着韩剧长吁短叹女主不争气的老二拉到这里来一起看现场版,看看什么叫正室气派,什么叫一女安坐五女干站。
雅意和弦歌搬来五个绣面红木圆墩,给几位姨娘坐了,她们带来的丫鬟立在旁边。周韵瞥了一眼,道:“屋里地方小,你们都出去吧。”
翠珠等人脸色一滞,都低了头拿眼看自己主子。菊芳自进门起就水目盈盈看着蒋世友,可惜他眼睛只扫了这边一眼,随后便眼观鼻、鼻观心地不理世事了。
心腹丫头犹如自己的臂膀,关键时刻能起大作用,此刻周韵让丫头们出去,分明就是给个下马威去了她们左膀右臂。若放在以前,菊芳定是不同意的,可如今风水已经轮流转,不得不先偃旗息鼓,做小伏低。于是她朝翠珠微微点了点头,别的姨娘看见,也跟着让丫头们都退下了。
本来依菊芳的计量是想今早趁周韵不在的时候来和蒋世友重修旧好,她仍旧天真地认为蒋世友只是在生自己的气,只是昨日已经碰壁,自己不好再一个人来,她便将其他姨娘都拉来一起请安充作个借口。可谁知竟然吃了个闭门羹,蒋世友还发话说等三少奶奶回来再来请安。
众姨娘皆哗然,菊芳更是心里发凉,她从立为姨娘后就从来不曾给周韵请过安,甚至见面行礼也是依心情好坏,周韵没说过什么,蒋世友更是从来不管,有次菊芳自己试探问起,结果蒋世友只轻嘲道:“请什么安,她也配么?”从此便再没有人提过这话题。
如今情形却已天翻地覆,纵然她已经被娇宠得心高气傲,不习惯向周韵低头,但这个出自蒋世友之口的“再来请安”却压得她不得不听从命令,再次前来。
只是这次,她的锋芒已悄然黯淡,再不能和周韵抗衡了。
旁边姨娘们早就察觉出了异常。
本来蒋世友突然搬去正房就已经是破天荒,昨日听闻菊芳单枪匹马闯蝉居院不但落得个无功而返还恼怒得将帕子都撕了。这样大不寻常之事很快就传遍了整座东蒋府后院,众姨娘暗地里做了无数揣测推断,个别好奇心重的,几乎忍不住要来正房串门子了,只是碍于菊芳素日的淫威,她们只得管住手脚竖起耳朵来听这正院和西院的动静。
昨晚菊芳邀众姨娘今晨来请安,正中了众人心思,大伙儿早起细致打扮了一番,在菊芳的西院里会和,一起浩浩荡荡往蝉居院而来。之后的事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闭门羹,“再来请安”,几乎顺间就把菊芳那伪装出来的旧日骄傲气势打了个落花流水。周韵还未回府就已经赢了一局。戏文上都没见过这么匪夷所思的事。菊芳脸色惨白如纸,众人也都暗暗心惊,小心收拾起以前对周韵的轻视。这番再来请安时,虽然仍是维菊芳马首是瞻,但对周韵的态度已然规矩了不少。众人小心察言观色,睁大眼睛看着简洁雅致的兰厅里硝烟淡淡、风水轮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