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去年入冬起,鲁国一场雨雪也未降下。已近三月,正是庄稼返青的时候,许多井田里却干裂得张开了口子;一些离河湖较远的田地,麦苗枯得和干草一般,更别说耕播种黍米了。
眼看今年就成了灾荒之年,鲁侯和大臣们商议多次,无一人想出个好法子。巫师们每日祭天求雨,也未见老天发发慈悲。
从王宫中经过的那条小河已变得又浅又窄;鸣凤宫的荷塘少了多半的水,里面的红鲤鱼好些露出了背鳍。
“唉,要是青鸟国的大巫师在这里就好了,”寒香不止一次地叹息道:“他一念咒语,乌云就来了……”
“切!世上真的有呼风唤雨的巫师?我看祭台上那些大巫张牙舞爪的好几十天了,怎么还是大日头明晃晃地?”
“这些人的法术怎能和我们青鸟国的大巫师相比?”寒香知道夫人不信她的话,小声地嘀咕道。
灵儿蹙眉在窗前站了许久:再这样下去,井田的收成不止少上一半!老百姓不能只靠老天爷的恩赐过日子,得想法子自己救自己。
灵儿在长廊下走了几个来回,终于是按捺不住,带着侍女闯进了光明殿。
“夫人,你怎么来了?可是同儿有甚不妥?”
“叩见主君!同儿安好。小童不经通传私闯光明殿,还请主君恕罪!”
“无妨,夫人到寡人这边坐下。”灵儿已然恢复昔日苗条的身形,眉宇间多了一丝初为人母的沉静,使得整个人愈加明艳不可方物。鲁侯呆呆地望着夫人,浑然忘记问起她的来意。
司寇大人姬挥不满地道:“此乃主君与朝臣议事之地,夫人应在后宫悉心照料世子!怎么,女人也想插手朝廷大事吗?”
“本夫人请问司寇大人,鲁地久旱不雨,该如何决断?旱情一日不解,井田所收之粮便要减少一成!这只是朝廷之事吗?眼见哀鸿遍野,秋收无望,这鲁地不知要有多少百姓饿死!司寇大人无半点悲悯之心吗?”
灵儿拂袖在鲁侯身边坐下,“女人也是人,也当知道民以食为天,也当知道‘肚子不饱、民心不稳’!女子若不通晓道理,养出来的儿女又能明理到哪里去?”
姬挥一时语塞,良久才怒道,“夫人若有良策,老臣甘愿俯首恭听!”
灵儿望向鲁侯,鲁侯略一点头。“那本夫人就直言了!我昨日乘车去城边看过:除却少量良田附近的河沟尚未干涸,多数井田离水源甚远。农人都是手提肩扛木桶去汲井泉之水溉地,路远人乏、苦不堪言!”
她望着殿中不为所动的大夫们,胸中升起一股怒火。
“农人家中养牛者尚不多见,更何况车马!现今鲁国的车马都在军营之中,何不让各地的将士就近帮农人溉田,以解燃眉之急?!”
“此事不妥!”司空大人先司寇大人一步反对道,“军士肩负保家卫国之责,应手握铜剑和长矛,若是让他们提个木桶去田地里干活,那堂堂鲁国将士不成了诸侯间的笑柄?这成何体统?!”
“成何体统?这几个字当真好用!为了你们的几分脸面,百姓们就该活活饿死?”灵儿一掌拍在面前的木案上,鲁侯吓了一跳。
“老臣觉得此计可行。”夏侯大将军突然起身禀道,“军中供给皆来自井田,若是收不上秋粮,将士们也要饿肚子,哪来的力气为国征战?臣愿统领军中将士车马去河湖汲水溉地。”
夏侯大将军是太夫人的亲弟弟,鲁侯的舅父。姬挥不敢当面与他为敌,憋得老脸发紫。
王城的守将姬溺也站起来说,“末将愿领守城将士下井田辅助农人!”这姬溺是姬挥的独子,上一位鲁侯的孙子,世称公孙溺。
灵儿起身向两位将军施了一礼,夏侯威和姬溺侧身避过。
“难得两位将军深明大义,本夫人也要做一表率。主君,小童愿从嫁妆之中献出黄金八百镒,一半做为奖赏此次鲁国将士辛苦辅农,一半用做溉田之后各地打井挖塘的费用。”
“夫人,这如何使得?那些嫁妆是你父王送你的私人之物……”
“主君,小童亦是主君之属,又何来私人财物?小童不经主君同意便将主君的金银赏于军士,还望主君恕罪。”
灵儿这番话让鲁侯听得舒心,便对朝臣挥手道,“此事就依夫人之意!夏侯大将军,你速传令各乡各邑,命守军带领车马去井田溉地。公孙溺,你负责王城所属各井田的事务!”
“老臣领命。”
“末将领命。主君,末将尚有一请求,请主君应允!”姬溺仍跪在地上。
“说吧。”
“末将欲请主君明日在城门之上给将士们宣布赏赐,以鼓舞士气!”
“哦,这赏赐其实是夫人给的,明日让夫人去宣,就这样吧。”鲁侯一早来议事的时候,就答应姜妃(红袖)早些回去听她的新曲儿,若不是旱情紧急,今日的早朝他都想取消的。
在将士们面前演讲?灵儿看看涨红了脸的姬挥,心中大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