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谓的“软的怕硬的,硬的怕穷的;穷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这沈溪草真是几样都占全了。
沈老太太自持矜贵,面对疯子,也怕惹恼了对方,撞个玉碎瓦不全划不着。
溪草又向沈慕贞曲了曲膝,这才缓缓道。
“一来,是来向祖母和婆婆请安,我嫁入沈府已经一个多月了,前些日子忙着处理外面的事,却疏忽了在长辈面前尽孝,是孙媳的不是。”
说这句话的时候,溪草一脸坦荡,哪里有半分愧疚之态,沈老太太也不当回事。
“老二公务繁重,你尽心做好贤内助就行了,没事就不用过来了。”
她有整治溪草的心,却没有整治溪草的力。
抛开沈洛琛的关系,和溪草的自身原因,沈督军对这位儿媳的偏爱,让沈老太太完全难以理解。
既然彼此不顺眼,索性少走动,眼不见心不烦。
“祖母说的是。我今日前来,还有一件事想请教祖母和婆婆、”
溪草示意金嬷嬷把账本呈上去,在沈老太太讶异的目光中,她缓缓道。
“在陆府的时候,陆太爷曾请了三位师傅教我各种本事,金嬷嬷就是其中之一。而在其中,我还学了些治家管账的皮毛,从前分属陆府四房的商号和银楼都是我来打理的。如今嫁到督军府,二爷对生意不感兴趣,我闲来无事则管理小洋楼的庶务,今日翻阅账本,忽然发现一些有趣的事,想给二位过目。”
燕京旧王府,但凡能坐上当家主母之位,对外要有长袖善舞的社交能力,对内除了具备雷霆手腕,更重要的便是理账经营的能力。
沈督军一直说溪草如何能干,而烟花出身尚未揭破前,她的声名在雍州名媛中也是极出名的。
沈老太太只觉得是旁人夸大其词的附庸。
管理偌大的家业,怎能一朝一夕就能学会?包括沈老太太自己,都是从小耳濡目染,研习多年。
既然溪草有意卖弄,沈老太太就撕破她的伪装,就是沈督军追究起来,也无甚挑剔。
于是,她命女佣为她取来老花镜,才看了一眼,沈老太太就笑了。
原以为溪草最起码要伪造,也会自己手誊一遍,可看上面的字体,分明就出自金嬷嬷。把别人的成果据为己有,出生低贱的人果真品性也低劣。
“金嬷嬷曾给我抄过一本佛经,这账本上的字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啊。”
面对沈老太太不留情面的揭穿,哪知溪草竟是大方承认。
“祖母好眼力,金嬷嬷现在是小洋楼的管事,这账本确实是她弄的。”
溪草微笑。
“不知祖母发现其中问题没有?”
沈老太太这才恍悟过来,溪草从头到尾没有半句话说账本是自己弄的。她额角直跳,再往下看,只发现收支惊人,这小洋楼几人的开销,竟花费巨大,而光光是溪草一季的制衣费用,竟比沈老太太一年的增裳费用还高。
“慕贞,这是怎么回事?”
察觉沈老太脸色不好,沈慕贞暗自高兴,她接过账本,一眼就看到了上面夸张的数字,也讶异出声。
“老太太,老二和少夫人毕竟年轻,尚不知柴米贵,咱们慢慢教。”
她和颜悦色地看向溪草,态度说不出的诚恳和善。
“督军常说,军政府军费吃紧,要阖府上下戒奢节俭。少夫人,过去的这个月就算了,以后小洋楼要采买什么,还是和我知会一声。”
溪草似有所悟、
“婆婆的意思是,以后小洋楼的一切开销都走公账?”
一句话让沈老太太意识到什么,落在沈慕贞面上的眼神有些严肃。
都在一个屋檐下,难不成还走两个账本?这和分家有什么区别,虽然不喜欢谢信芳,可谢洛白才认祖归宗,若是让人知道督军府这般待人,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沈慕贞转了转眼睛,一瞬间明白了溪草的来意。
“少夫人说笑呢,你们结婚还有宴请楼公子,走的不就是公账吗?平常的消费,但凡老宅这边有的,小洋楼那边哪里敢短缺。当然老二有军饷,私下开销不少,你们年轻人的生活方式和我们不一样,要改变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也是正常。”
她故意提及梅风官,妄图转移沈老太太注意力,且言下之意还指责溪草无事找事。
这般把矛头引向别处,想让这件事大事化小,溪草怎能放过她。
“夫人既觉得二爷和我生活奢靡,那三弟的开销是不是需要夫人这边支付一下?”
沈老太太方皱起的眉头,瞬间拧得更紧。
“被洛琛叫一声哥嫂,怎么,难道他吃住你们一点,也要算得锱铢必较?洛白怎么娶了你这样一个小家子气的媳妇?”
“我是小家子气,不过婆婆比起我似乎更胜一筹。若没记错的话,二爷和我婚礼的收来的礼金和礼物似乎已经被婆婆锁进了库房。”
见姑侄双双抬起头,溪草微微一笑。
“莫非堂堂的喀尔喀亲王福晋,苏完瓜尔佳氏家的小姐,竟沦落到克扣庶子一家的银钱度日的地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