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人抱着必死的决心想要做成一件事,这世上很难有东西能让他回头,梁伯伯以死相挟,终于得偿所愿,在第二天的下午,和沈七被推进了同一个手术室。
梁伯伯进去之前,对梁薄说了一句话,他说小薄,别的都不重要了,爸只有一句话,你记住了,爸爱你是和小七一样的。
不管他之前做过什么,也不管他亏负过梁薄什么,有这一句话,也就够了。
人啊,总是要等到即将离别时,才肯袒露自己的心。
我们依旧等在外面,心情却比昨天还要沉重。
梁薄坐在长椅上,垂首不语,没有人知道他内心的煎熬,也没有人知道,他昨晚是怎样的辗转反侧,除了我。
我一整晚都和他在一起,我们两个在床上相对而坐,直到深夜。他看着我,我看着他,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长欢,命运真是太强大了……”他苦笑着说道,“我几乎要选择屈服了,我再有钱,再有本事,我纵然能把江城翻过来,也抵不过它一根手指轻点……”
“所以呢,你要选择顺服它吗?”我说道。
“不顺服又能怎样?”梁薄说道,“它终会用它的变幻莫测迫使我们低头,算了,不争了,就这样吧,我真的累了!”
“那,梁伯伯……”
“就让他随自己的意愿来吧!”梁薄说道,“他这样子,如果沈七最终走了,他也还是要跟着去的,我看得住他一时,看不住一世,让他了了心愿,是死是活都安心了。”
他叹息着,把我搂在怀里,一只手抚上我的肚子。
“睡吧!”他说道,“你现在是最不能熬夜的,明天的事,明天再面对好了。”
我点点头,顺从地侧身而卧,他紧贴着我躺下来,从背后环住我,手臂轻轻搭在我腰间。
“梁薄!”我背对着他说道,“关于这个孩子,我觉得可能不会太健康,要不……”
“不行!”他果断地喝止我,“健不健康不是你说了算,他能来,就是一个奇迹,焉知他不会创造另一个奇迹?
你好好的,不要胡思乱想,反正他还小,等我们忙过沈七的事,才好好商量他的事,好吗?”
“好。”我说道,闭上眼睛,也闭上嘴巴,这个时候,我确实不应该给他再添烦恼。
倦意袭来,我昏昏欲睡,迷迷糊糊的听到他翻身的声音和叹息声,直到我睡着了,那叹息似乎都没停,一直在耳边回响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就看到他已经站在窗前了,背影依旧挺拔,却少了些意气风发,多了些不堪重负的疲乏。
秦若思已经一眨不眨盯着手术室上方的红灯看了很久了,经历了这么多,这姑娘也已经到了崩溃的临界点,之所以还能撑的住,全凭对沈七的一腔热忱。
我掏出手机看时间,离沈七和梁伯伯进手术室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里面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
不过,有些时候,没消息就是好消息,我现在最怕的就是里面突然出来一个白大褂,用没有起伏的语气来一句: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金老大夫也知道沈七今天要做手术,撑着年迈的身子和我们一起等在外面,说是万一突发状况,也许他能帮上点忙。
他能不能帮上忙我不知道,但是有他在,我莫名地感觉心安。
大概是因为他曾经把沈七从死神手里抢回来过。
黄昏来临时,潘晓甜也在高原的陪同下赶来了。
“不好意思长欢,我本来早就要来的,高原非让我等他下班。”潘晓甜歉意地说道。
“你来干什么,也帮不上什么忙。”我说道,“虽然是小产,但也要坐满一月的,不应该出来瞎跑。”
“没事,我的身体你还不知道,壮着呢!”潘晓甜说道,“再说现在是夏天,又不怕受凉什么的。”
来都来了,多说无益,我拉着她在身边坐下,几天不见,她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丧子之痛也已经被高原抚平了。
我看着她,试了几次都没敢说出自己怀孕的事,怕刺激到她。
高原坐在梁薄旁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劝慰他,尽管他自己也知道没什么用。
“长欢,我们已经决定十天以后离开。”潘晓甜说道。
“啊,这么快?”我讶然道,“十天太赶了吧?”
“不赶。”潘晓甜说道,“这些天高原已经把该交接的都交接完了,该准备的东西也准备好了,我也不想再拖了。”
我能理解她急于离开的心情,这个城市确实让她经历了太多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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