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归队,于是把所有的情感都寄托在丈夫的身上。赵大刀可以说是背着两个人的梦想出征的。
她也是个军人,早已经历过生死考验,她没有大放悲声,就那么噙着泪,坐了一天,又坐了一天。第三天时,她又重新站了起来,也就是从那天起,她开始不停地和不懂事的儿子对话。
她说:大军,你爸爸叫赵大刀,你叫赵军,是爸爸的好儿子。
她还说:爸爸牺牲了,他是为了国家牺牲的。你要记住爸爸,他叫赵大刀,红军那会儿就是革命战士了。
她又说:大军,你有一个好爸爸。孩子,你长大了,也要做爸爸那样的人——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在和儿子重复着这样的话。
后来,她抱着孩子去了一趟东北,找到了在留守处工作的赵果。这时赵果的第二个儿子马卫平已经出生了。战友相见,她们忍不住抱头痛哭了一回。
赵果先冷静下来,她劝道:当年咱们去陕北,就是想好了去牺牲的。为了革命,为了理想,赵大刀牺牲了,可日子还得往前过,活下去也是为了理想,为了革命啊。
听了赵果的话,李静慢慢地抬起了头。
赵果盯紧了李静的脸,真诚地说:你一定要抚养好大军,他可是你和大刀的希望啊。
李静听了,又哭了起来。
从东北回来不久,李静便遇到了转业回到天津的刘营长。刘营长叫刘长顺,抗过日,也参加过解放战争,抗美援朝五次战役后,带着伤疤和军功章到了地方,在一家军工厂上班。
李静决定嫁给刘营长,并没有费太多的周折,她只问了他几句话。
她问:大军是烈士的后代,你不嫌?
刘营长斩钉截铁地说:烈士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她又说:我会想念大刀的,毕竟他是我的丈夫。
刘营长道:是烈士,我们就应该永远缅怀,记在心里。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什么都不用再说了。李静干净、利索地嫁给了同样光荣的刘长顺。
此时的李静已经怀了刘长顺的孩子,再过几个月,孩子就要出生了。他们已经说好了,不论男女,孩子的名字就叫“怀烈”怀念烈士的意思。
赵大刀的出现,让李静如同做了一场噩梦;梦醒了,现实仍在延续着。她把赵大刀让进屋里,他却坐得并不踏实,这毕竟不是他的家了。大军倚在门后,胆怯地打量着他,他蹲下身,冲大军说:大军,让爸爸抱抱。
大军更加努力地向门后挤去,嘴里说着:你不是爸爸,我爸爸在朝鲜牺牲了。
李静这时已经冷静下来,把大军从门后拽出来,流着眼泪说:大军,他是你爸爸,他没有牺牲,他从朝鲜回来了。
大军仍然是胆怯的样子,在李静的身后躲闪着。大军固执地说着:我爸牺牲了,他叫赵大刀。
赵大刀的心颤了,他向前走了两步,把孩子拉过来试图抱住,大军挣扎着“哇”的一声哭出了声,边哭边喊着:你不是我爸,我爸是英雄,是烈士。
他放弃了抱住儿子的想法,扭过头,两行泪流了下来。他下决心离开这里,李静已经有了完整的家,他不能、也不忍心去打扰她已平静的生活。
他站了起来,哽着声音说:李静,你好好带着孩子过日子吧,我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静追出去,苍白着面孔问:你去哪儿?
他停在院子里,神情有些恍惚。他知道,天津已经没有他的家了,这时他想到了马起义,想到了部队,那里是他最后的阵地了,便说:我回部队。
李静不解地问:你已经复员了,部队还要你吗?
他迈开脚步,丢下一句:我生是部队的人,死是部队的鬼。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李静哭着在他身后喊:大刀,有时间就回来看看啊。
李静还说:孩子大了,他会明白的,到时候我让他去找你。
他回了一次头,样子有些凄然:你好好生活吧,让孩子成人。
然后,扭过头,用手使劲儿地把脸上的泪甩掉,迈开步子走了。
李静僵在那里,望着赵大刀的背影,直望得山高水长,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