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抬了起来,但没有离开她的脖颈,苏郁岐蹙眉瞧着那些闪着寒光的剑,道:“王叔,我是不会跑的,你是不是考虑把这些剑撤了?你不撤我怎么睡呀?”
裴山青气得七窍生烟,但这个时候治气是没有用的,只能显得自己心胸狭隘,,他料想苏郁岐也不会跑,便道:“放开她。”
书房里有卧榻,苏郁岐移步到卧榻前,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倒头就睡。
士兵们一字排开都站在榻前两尺的地方,那个距离正好是一落剑便可刺到苏郁岐的距离。
窗外雨声戚戚,犹如一曲调子单调的悲乐,一直往永恒里敲打。苏郁岐睡得并不踏实,可还是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她疲累已极,若不能好好休息,怕是难以应付接下来的硬仗。
从前在战场上的时候,比这恶劣的情况不知有几多。有时候,甚至要对着尸山血海吃饭、睡觉,不吃就会饿死,不睡就会困死累死,所以必须吃必须睡。
她苏郁岐才十九岁,可已经经历了世人所不能经历到的。到过天堂,去过地狱,享过人间至尊荣耀,也尝过人间至苦至悲滋味。即便就在此刻就死去,也该没有什么好后悔的了。
倒是还有一个牵挂之人。只是,若想与那人厮守一生……她得忘记父母的深仇大恨。她现在还做不到。无论在别人面前表现得多么不在乎,但她内心里却是无法释然的。
不停有开门关门的声音。
先是祁云湘和云景回来了。
再就是陈垓也来了。
接着是刑部的人,还有廷尉府的人。
祁云湘进来的时候看见她在睡觉,一脚将榻前的士兵踢开,搬了一把椅子到榻前,亲自守着她。再后来进来的人,都被他强迫不要弄出动静,以免打扰到睡觉的人。
房中发生了什么事,苏郁岐一清二楚。那么多的人里,唯有一个祁云湘,明目张胆地站在她这一边,与世界为敌。
可,世界上唯一无法偿还的,便是情债。她心里有一个皿晔,便再不可能再装下祁云湘。那是对祁云湘、也是对自己和皿晔的不负责任。
一片雨声里,终于传来一声尖锐悠长的喝道之声:“皇上驾到!”
众人都赶去门外迎驾,裴山青和祁云湘没有动弹。
裴山青是留下来防止苏郁岐逃跑的,祁云湘嘛,自然是要护着苏郁岐的。
祁云湘冷冷瞧着裴山青,冷哼一声:“王叔,皇上来了,是不是咱们都出去接一下驾啊?您不会还以为苏郁岐她会逃跑吧?她若想逃,就不会回来走这一遭了,您说是不是?”
裴山青脸色铁青,双手紧握成拳,看着慢慢悠悠起床的苏郁岐,一咬牙,一甩袖,一跺脚,出去接驾了。
祁云湘顺手在衣架上拿了一件披风,给苏郁岐披上,无声地走了出去。
苏郁岐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外走,站在所有人的后面,前面的人都跪在了雨水之中,她却站得笔直,没有下跪,与走下銮舆的小皇帝隔着一众人头对望。侍者们手中提着的灯笼在雨夜里只能照到周身三尺,从苏郁岐的方向瞧着,那点点的微光,在无尽的夜色里太微不足道。
容长晋架势很足地穿过人群,宦侍撑着硕大的伞迈着紧凑的小碎步跟上来,容长晋走到苏郁岐的面前,与她对望,那双还嫌稚嫩的眸子里却充满了敌意和寒冷,像揉碎了冰雪在里面。
苏郁岐淡淡的,裣衽、福身、温婉又慵懒地一礼,“见过皇上。”
容长晋大步走到廊檐下,回身望着一众跪倒的人,沉声道:“怎么还没有把这个逆贼拿下?”
裴秀一个箭步冲上来,拔剑出鞘,剑光如电,划破夜空,横在了苏郁岐的脖子上,大喊一声:“枷锁镣铐拿上来!”
苏郁岐躲也没躲,任由剑横在自己的脖子上,一双通红的眼睛轻蔑地看着小皇帝,嘴角浮出一点轻蔑的笑意。
小皇帝被她这样的表情骇得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苏郁岐冷笑,淡淡出声:“皇上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您。”
“大胆!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小皇帝身边的宦侍厉喝一声。
苏郁岐只是冷然轻蔑地瞥了他一眼,他便不敢再言语。那样厉的眼神,就像锋利的刀一样,看一眼便能让人毙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