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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严歌苓对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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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很自然,就凭着自己的直觉走。我欣赏这类女性。

    李:那你在写扶桑时有没有将她作为19世纪中国的象征?我觉得你写的扶桑很有象征意味,与克里斯的恋爱可以说是中国刚被打开国门之后,对西方文明的崇尚和迷恋,而西方同样对中国充满了好奇心,而整个一百多年的历史,中国始终处于内外交困的屈辱之中,但她能够坚持下来并且充满勃勃生机。

    严:我倒是没有想这么多,也有人这样指出过,但是我当时只是想将这个女人的身世和传奇告诉大家,仅想在表现一个华人移民女性的命运中突出东西方文化之间的种种隔阂和阻碍。扶桑和克里斯的爱情确实是刻骨铭心的,但是天长地久的情感是不可能存在的,而且克里斯对扶桑始终存在着一种拯救的心态,他认为扶桑就生活在悲惨中,需要获得解放。这是西方人的观念尤其是美国人的,扶桑也是很聪明的,她其实看清了一切现实,尤其是在唐人街发生大屠杀之后,她意识到西方人与东方之间的隔膜和仇恨无法解决。虽然克里斯一心想拯救她,但在大勇面前,克里斯居然将刀塞到扶桑手中,让她自己解决大勇,这也是西方人自私心态的一种表现。最终扶桑选择大勇,我在小说里写到“她从此有了一个死去的、不再能干涉她的大勇的保护,以免她再被爱情侵扰、伤害”这是宿命的结局也是扶桑理智的选择。这里面其实也表明我的一种文化的反批判,我觉得门当户对还是有相当多的可取之处,不同民族的思想、主观意识都是有差距的,更何况不同文化之间的差别。

    李:前两年就听说你的扶桑要由陈冲改编成电影了,而且说主角也定了,由张曼玉出演,我们一直都很欣喜地期待着,大概什么时候能和观众见面呢?

    严:现在我也不清楚要多久了,因为原先投资在这部电影上的资金被投资人转移了,陈冲又生了孩子,所以可能要等一阵子了。

    李:说完扶桑,我们要问一下您为何会关注起国内贩卖妇女这个题材的呢?谁家幼女初长成可以说是第一部反映这个题材的小说,当然有很多通讯新闻、报告文学、纪录片等,但小说我们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能够谈谈为何创作这部小说的?

    严:身在国外,我很难看到大陆的任何消息。两年前看到了香港杂志一篇报道,有关大陆拐卖人口的统计,非常惊人。同时也想起我们家以前的一个小阿姨讲的故事,她从安徽过来的,讲了去深圳打工的经历。所以这个故事还是有一点形象,仿佛变成了一张照片,我一直死心眼地想让它活起来。这部小说我只用了20天就写完了,写得非常顺利。

    蒲:作为远在海外的作家,能如此关注、思考中国的现实问题,关注下层妇女的现实生存状态,实在是很难得的。

    严:我没有麻木,我非常能设身处地想这个问题,而国内作家对此比较冷淡。既无知又向往外面的世界的女人是很危险的,我对无知的女人既同情也批判。我在这部小说里面是对巧巧这种女性的一种批判,她们的虚荣、无知造成了后来被骗的命运。我觉得拐卖从来就不是强迫的,而是因为她们过于信任别人才导致的,对这种女性我是爱恨交加的,她们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步将会怎样,我同样如此,巧巧和别人到了火车站以后她对自己将要走的路茫然无知,而我也是在一种不知的状态下创作。她跟扶桑是不一样的,扶桑很清楚自己的处境,虽然表面上看来很混沌,但是她洞明一切。

    李:求新求变可以说是你写作的一个追求,无论在写海外题材还是国内题材的小说中,你都是不断在超越自我。尤其在你写文革题材的小说时表现更突出,从白蝶标本、白蛇、天浴到后来的人寰、拖鞋大队等都非常突出,虽然是写同一时代背景之下的故事,却不是一层不变的格调,而是不断出人意料,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可以说文革题材的小说你越写越游刃有余。我们都很喜欢白蛇,首先是被它新颖独特的叙事方式吸引了,以不同的版本讲述一个女人的故事,产生很大的文本张力。你是如何考虑到用这种官方版本、民间版本的方式进行叙事的呢?

    严:我这个故事也是听来的,我觉得每个人都无法讲述一个完整的梦,文学也不可能描述出一个真实的故事。而对同一件事的表达可以有多种方式,我就曾经有个构想,女儿回忆母亲,以十年为分割的标记,每十年写一次,这样写出来的母亲,虽然是同一个人,但每次都会不同。白蛇就是基于这样一种想法,从不同角度讲述同一个人的故事,它们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陈凯歌对这部小说很感兴趣,有意将它改编成电影。

    蒲:您如何评价自己在创作题材、叙事的方式和语言方面所做的创新和努力?是对自己的超越,但同时也是读者阅读定式的挑战,对吗?

    严:确实如此。我现在创作中遭遇到的最大的烦恼就是:我每一次创新和改变都有可能会抛掉一部分读者。因为像扶桑、人寰等这样的作品,读者在阅读时会感到艰难,很难进入,你们有没有这样的感觉?

    李:对,我们确实有这样的感觉,因为你大部分是在用独白的方式表现人物的活动,叙述语言似乎是多余的,而且你自己又忍不住要站出来阐释一番,这会让读者感到故事情节被阻断了。扶桑在阅读上的困难是最大的,她给读者留下太多想象的空间,所以也就难以顺畅地读完。

    蒲:你的小说里总有一个知识女性叙事者的存在,无论是写少女小渔,还是农家女巧巧,叙事和内心独白都脱离不了一个有良知的知识女性的口吻。

    严:说到这个女性叙事者的存在,我没有办法将自己脱离其中,在对话上我可以尽量让人物的语言符合他/她的身份,但叙事语言就很难做到。有可能是文革对我的影响太大,我控制不住自己要进入故事中,去评判一番,这是比较自然的做法。

    李:所以读你的小说尤其是文革题材的小说时,很明显能够感觉到里面强烈的道德批判意识。在白蝶标本中对成人世界虚伪和冷漠的揭露,人寰对文革中出卖和背叛的无耻之举的批判,天浴中对男性兽行的揭示等。

    严:对,这点我确实表现得很强烈。我认为道德是一种审美。我们的生活中有各种各样的人,很丰富也很精彩,但如果在我的道德审美上通不过,我就不会选择写他们。

    李:前阵子在报纸上看到新闻说你要在河南的农村呆一段时间,是否要创作新的小说?

    严:我已经在那里住了一段时间了,我想去体验生活,了解民间存在的种种有趣的事情,尤其是他们的语言。我很羡慕赵树理这些老一代作家,能够将人物的语言写得如此形象和幽默。像莫言、余华也都写得很好,我就试图能够获得一些这方面的灵感。至于新作快完成了,我不便在这里透露。最近我出版了一个小说集,就是以“穗子”为主人公的系列短篇。

    李:你的作品在国外评价如何?

    严:纽约时报登过我的书评,白蛇那个小说集翻译成英文后,有人说我的小说有欧•亨利的结构,莫泊桑的语言等。扶桑在国外引起的影响比较大。

    蒲:你与美国华裔作家来往多吗?对他们怎么评价?

    答:我和谭恩美比较好,和哈金还可以,谭恩美这个人比较幽默、敏感,很珍惜自己的东西,小说语言比较漂亮。

    李:总觉得你是一个好奇心很强的人,一个故事甚至一个细节都可以让你联想很多。我想你在写作的时候,一定有一个看着自己写作的严歌苓在一旁偷着乐。

    严:有这样的感觉。(笑)我是个好奇心很强的人,我对生活的观察充满乐趣。作家写东西,最大的收获在于自己的享乐,自己过瘾,把兴奋推到极致。作家的生活是寂寞的。必须自己找乐子。我每天必须把自己写到高度兴奋的状态,就像吸毒式的兴奋,发挥得淋漓尽致才罢手。那感觉非常过瘾,没有任何其它的目的,只有写作本身。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下午的研讨会结束了,人群相继涌到大厅,不断有人过来和严歌苓打招呼。我们便适时结束了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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