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天色渐黑,露营地附近有溪流,大家三三两两去洗漱一通。钟屏钻进帐篷,从背包里拿出一块毛巾,也去了溪边。
远远望去,溪边无人,潺潺的水流声听着就沁凉,钟屏踩着石头下去,走近了,才在昏暗的视线中看见打着赤膊,蹲在那里的人。
陆适把t恤脱了,扔在一边的石头上,长裤撸到了大腿,浓密的腿毛这会儿湿哒哒的贴着皮肤,一边用手撩水浇着身,一边特悠闲地哼着不知名的曲子。
他身材还行,没有肌肉,也没什么赘肉,身上的皮肤比脸要白上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光线问题,钟屏隐约看见他背上有几道深色的疤痕。
陆适听见脚步声,回了下头,手上没停,一抷水浇上了下巴,水光一闪而过。
“来这儿,别往下走,刚那小眼镜在下面洗了脚。”陆适招呼。“他叫词典。”钟屏往陆适那头走去。
“你们都叫外号?”
“大家基本互叫网名。”
“你网名叫小钟?”
钟屏在陆适边上找了块石头坐下,回道:“你网名也不叫小陆呀。”
陆适呵呵笑了一声,继续冲刷胳膊,也许蹲得累了,他一屁股坐了下来,曲着一条腿,有一下没一下的接着往身上浇。
刚好把身子正面完全暴露出来,他腰腹上的肉不够紧实,侧面还有一道疤。
这回钟屏确定自己没看错,他前后两面的疤痕加起来至少有六七道,年份久远,疤痕颜色不算太深,但显然跟他的肤色有差别。
陆适热坏了,整个下午都在负重登山,汗水一茬一茬地流,似乎就没歇过。陆适说:“你们这种魔鬼训练,一个不好,要出人命。”
“这也算魔鬼训练?”钟屏瞥了他一下“今天就爬了个山,大家都有运动基础,你例外而已。”
“我这个没运动基础的,也跟得上你的速度。”
钟屏想了想,认同道:“你今天的表现还可以。”目前为止,最好的一次。
陆适听着还算熨帖,面上不动声色,不屑地“切”了声。
钟屏往脸上扑了扑水,拧毛巾擦了两遍,又洗了一下手臂,总算把灰尘和汗水都清了清,舒服不少。
洗完了,她慢慢卷起裤腿。
她长期运动,小腿却没长成运动能手那种大块的肌肉,平常注重松弛按摩,腿型练得极漂亮。
陆适撩水的动作慢了些,斜眼看着她露出光洁白皙的小腿。腿上的肉不松不绷,质感紧实,像是橱窗里最漂亮的人体模型,但是又全然不同。
他看见她一只手从脚踝处熟练地往上揉捏,小腿肉轻凹,再轻弹,软呼呼的仿佛触手可及,他有点酥,一时更觉得热,却动也不想动。
眼睛跟着她那只小手往上走,直到看见煞风景的一抹红痕“你受伤了?”
钟屏满不在乎地“嗯”了声“跌了一下。”
陆适说:“啧,留疤就丑了。”
“应该不会留疤”钟屏一心二用地回了一句,撩水清洗膝盖上的伤口。
膝盖被石头尖磕出了血,但只破在表皮,并不怎么疼。
陆适问:“以前活动会不会受伤?”
“偶尔吧,很少。”
“救援的时候呢?”
“也很少,”钟屏用毛巾浸了点水,轻轻擦拭膝盖“何队长把大家保护的很好,他更在乎我们的安全。”
“我记得那会儿行峰山,你队友不就躺医院了?”
“意外总会有,这谁能保证。”
膝盖擦好了,钟屏吹了几下。
她一直低着头专注自己的伤口,不知道边上的人一直盯着她。
天色越来越暗,陆适和她中间隔着大约两个人的距离,却并不妨碍他看清她吹气时,被带起来的那两根头发丝。
轻轻地被掀在半空中,再缓缓落下,那丝气随风而行,水流声都变得空灵。
“对了,你肌肉痛不痛?”
陆适回神,深呼吸一下“嗯?什么?”
“你肌肉痛不痛?”钟屏从口袋里拿出一管药膏,挤了点抹在膝盖上“我那里有云南白药,万一你肌肉哪儿不舒服,跟我说一声。”
“嗯,现在没事。”
身上水还没干透,陆适抓起地上的衣服,当毛巾擦了一遍,擦完抖了两下,再往身上一套。
钟屏觉得陆适这种阶层的人应该过得很精细,但自从认识了陆适,她又觉得至少陆适这人不讲究,无论言行举止。
这会再一看,才发现他何止不讲究。
陆适套完衣服,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他挑眉:“怎么,我脸上开花了?”
钟屏:“”陆适一笑,拍拍大腿准备起来:“好了没?”
“没,你先回去吧。”
“我再歇会儿。”陆适伸了个懒腰,往地上一躺,双臂枕着头。
他选的位置好,身后石块平整,有个坡度,躺好了不硌着骨头,角度还适合看风景。
钟屏没动作,拿着毛巾在那等了半天。
陆适也等了半天,问:“干嘛呢你?”
钟屏原本想擦个身,这会儿只能将就一下“没。”她脱了球鞋,扯下袜子,双脚踩进了水里。
陆适只能看见她的后背,还有少许侧脸。
山间安静,只有树叶沙沙声,溪水潺潺声,没有城市里的任何噪音,无人说话。
他全身松懈下来,有点昏昏欲睡,静静地看着那道背影。
发丝,微露的脖颈,薄薄的背,一掌能握的腰,向前倾时露出的那段后腰的皮肤。
头发作乱,她又将发挽到了耳后,过了会儿,往兜里掏了两下,掏出一根皮筋,抬起胳膊往后一扎,短发扎成一个兔子尾巴。
她拧了毛巾擦脖子,手往颈后伸,似乎想探进后背,却只随意的抹了两下,又收了回来。
陆适懒洋洋的,神智松散,半阖着眼睛开口:“钟屏。”
“嗯?”
“你有男朋友么?”
“”钟屏诧异,转过头。
陆适清醒过来,睁开眼,语气有点欠“看着就是单身狗,双休日都泡在了sr。”
钟屏:“”才觉得他好了点,看来是江山易改。
钟屏不理他,弯腰搓脚。
陆适继续看,看着看着,又想睡了,突然见她侧过身,小腿曲着,光脚踩在光滑的石面上。
脚符合身形,挺小巧,脚趾圆润,她轻轻翘了下,指甲盖水样光泽。
不知道有没有老茧
陆适垂眸,比了下自己的手掌,又瞥了眼她那两只看上去肉呼呼的脚,深呼吸,转头看天。
月亮出来了
钟屏擦干脚,穿上鞋袜,站起来踩了几下,说:“你还不回去?我先走了。”
“我再躺会儿,你去吧。”
钟屏一个人返回营地,到了那儿,她把毛巾晾在帐篷外,挂出一只露营灯,又让阿界把带来的灯再打开几只。
阿界问:“升个篝火怎么样?”
钟屏:“捡木头了吗?”
阿界:“现在去捡。”
陆适在溪边躺了十来分钟,觉得有些冷了,他才起身,慢悠悠地荡回营地。
天未全黑,露营灯一照,整片营地成了这片山头最亮的点,大家都各忙各的。词典刚把擦好的眼镜戴上,见到陆适,他叫了一声,笑着递去一个面包:“怕你们刚才不够吃,这个拿着,晚上饿了当宵夜。”
“谢了。”陆适接过。
“别客气,有什么需要可以再问我。”
陆适回到自己帐篷,靠着背包躺了一会儿,拿出手机刷了刷,信号时断时续。他把手机扔一边,从包里掏出烟和打火机,摁一下,打不着,又试了几次,还是不行。
走出帐篷,词典还站在老位置整理东西,陆适走过去说:“兄弟,有火么?”
“哦,有。”词典从后兜里摸出一只打火机。
陆适借到火,分给他一只烟,蹲下来跟他聊了会儿,问了问这两天训练的具体安排。词典性格好,做事周到,有问必答,知无不言,甚至一个问题能举一反三,从面包说到面包店的经营,跟他戴眼镜的斯文书生形象挺吻合。
陆适心底干笑两声,一抬眼,看见不远处的大树下坐着的人,他立刻站了起来“下次有机会接着聊,我过去下,有点事。”
“哎,好,你忙吧。”词典抽着陆适给他的香烟。
钟屏两腿交叠伸直,靠坐在树底下,打了两个哈欠,低头翻看着相机。哈欠打出了眼泪,她揉了揉眼睛,又疲惫地伸了个懒腰。
再低头,继续翻看相机。
陆适叼着烟静悄悄地走过来,见这人低着头无知无觉,哼笑了声,挨着她一屁股坐了下来。
钟屏惊了下,看见是陆适,拍了下胸口。
陆适见她刚才那一刹那眼睛瞪得大大的,受了惊吓嘴也微微张开,竟是一副呆样,有些可笑,他一乐,说:“吓破胆了你?青天白日的。”
钟屏回过神,道:“你走路都没声音。”再说天都黑了。
“是你太专心,什么都没听见,”陆适瞅了眼相机“看照片呢?”
“嗯。”“上次红十字会照片洗出来了?”
“照片不用洗,这些都是放网站上做宣传的。”
“宣传么,你们办公楼里也可以贴一贴,宣传又不嫌多。”
“有好的会贴出来。”
陆适勾勾手指“给我看看。”
钟屏直接递给他,陆适接过时说了句“看看你摄影水平怎么样。”
一摁下,第一张照片是大家搭帐篷的场景。
陆适翻了翻,很快翻到了自己的特写,拍得还不错,光线好,镜头拉的适中,布局佳。
钟屏打了个哈欠,笑问:“怎么样?”
“还行,怎么看来看去,就我这张最像样?”
钟屏说:“只有你是摆拍。”
“哧——”陆适脸不红心不跳,继续翻看。
看完了今天的,看之前的。红十字会的合照被他翻了出来,他站在后排,钟屏正好蹲在他前面,原本她就看着小,这一蹲,更像个小不点。
陆适笑了笑,接着往下翻。
都是些他们从前训练的照片,有登山的,有消防局的,有河上开着救生艇的,有讲座的。
再往下,是救援照,一片建筑废墟,楼房倒塌,镜头中有几个武警官兵和消防在走动,有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一身狼狈地站在角落号啕大哭,穿着sr制服的女人蹲在她边上,伸着手想抱她。
女人一身脏衣服比小女孩更狼狈。
陆适看了看拍摄日期,是今年二月份,没听说哪里有地震,也许是豆腐渣工程。
又往下翻,还有很多救援现场的照片,什么水泥石墩里,火灾现场,阳台,湍急河流中,各式各样,时间已经到了去年,内存卡够大,前年的照片也都存着。
终于又看见她。
瀑布激湍翻腾,她一身装备,拉着一根绳子,自上方吊下来,停在水花飞溅的瀑布中段,白雾般的水花清晰可见,她扭过身,对着镜头挥手笑,开心地连眼睛都眯成了月牙。
2016年7月16日,她好看的让人血脉贲张。
陆适转过头,看向身旁的人。
她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头靠着树,稍稍耷拉下来。几根刘海搭在睫毛上,睫毛又密又长,嘴唇微微张着,有点嘟,呼吸清清浅浅。
乖得不得了。
陆适伸出一根手指,极轻极缓的把她那几根刘海往边上拨了下,一只蚊子嗡嗡飞行,他手一挥,手风带起前面的刘海,那几根又搭回了睫毛上。
这次陆适帮她拨了刘海,手没收回来,他缓缓向下,快要触碰到她的脸——
突然,一片火光窜起——
“啊,好了好了,快过来,把吃的都拿上!”
“大家都来!”
烟灰烫手,陆适猛然恢复坐姿,钟屏幽幽转醒。
“篝火我们过去吧,你照片看好了吗?”钟屏还有些迷糊,眼睛都没张全。
陆适把相机还她,顺便掐了那自己烧完的烟头“好了,走吧。”
两人走过去,众人给他们腾出了两个位子。
一群人围着篝火,分享着面包零食,钟屏已经吃上了,鼓着腮帮子跟词典和阿界讨论事情。
稍顷,何队长先发表讲话,就今天的登山做出阶段总结,再说了一下明后两天的大致安排,然后说:“好了,你们自己聊吧,大家起个话题。”
志愿者当中有几个格外活跃的人,立刻就想了一个话题出来“不如说说前辈们过去最惊险的一次救援?”
这里统共五个前辈,平安先开口:“我想想啊,应该是之前的一次火灾救援吧。”
“火灾?怎么样?”
平安:“一栋居民楼着火,34层以上都烧到了,当时火起的特别快,其中有一层住着一个明星”
“明星?”大家胃口一下子被吊了上来。
“对,明星,具体是谁我这里就不说了,我觉得特别惊险,是因为当时明星那经纪人耽误事儿,非拦着我们先救他手下的明星,那会儿37楼有个小孩正好卡在防盗窗里哭,我们都在研究营救对策,结果被那经纪人一闹,耽误了不少时间,索性后来大部分人都被救了出来,万一出了事,那经纪人和明星非得被老百姓一人一口唾沫淹死。”
志愿者们已经开始喷唾沫了,喷了会儿,轮到接下来的人。
词典和阿界各自说了一段自己的经历,同样惊险万分,说完了,大家等着唯一的女前辈发言。
钟屏挠了挠下巴,说:“我觉得都挺惊险的,没有‘最’。”
大家不乐意,说她敷衍,钟屏也不管,笑了笑,顺手拆了一包零食吃。
等大家都看着何队长了,何队长道:“我就不说了,你们再起个话题。”
众人:“”大家又讲起了鬼故事。
钟屏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有一下没一下的吃着牛肉干,心里却想着自己最惊险的一次救援,好像就是
“五一节那回。”
钟屏一抖,又吓了一跳。陆适不知什么时候靠了过来,跟她说了这么一句话。
钟屏咬着根牛肉干看着他。
陆适笑道:“你这人也太敷衍了,平常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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