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已经听不到市场里的喧嚣声。
钟屏跟钟妈妈打了一通电话。
钟妈妈说:“宝贝啊,你晚上怎么就吃面啊,吃得饱吗?”
钟屏:“吃得饱,我还吃了好几块点心。”
钟妈妈:“这种晚上不消食,都是糯米做的,最好还是吃饭。”又问“你们几个同学一起出来啊?”
钟屏:“二十来个。”
钟妈妈:“哎哟,那很多人啊,女同学多不多?”
钟屏:“还算多吧,人都差不多。”
钟妈妈:“有比你漂亮的吗?”
钟屏:“”钟妈妈:“你今天穿的裙子好看是好看,不过都已经是去年的款式了,今年夏装早就上市了,等你回来妈妈陪你去商场看看,女孩子就应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一番语重心长的美学论,钟妈妈最后说:“也要多跟男同学沟通沟通,知道吧?”
钟屏头痛:“知道啦。”
挂断电话,隔壁床的章欣怡看着她笑,说:“你跟你妈说话真温柔,好乖好乖的。”
钟屏道:“我平常也不凶呀。”
“哈哈!”章欣怡道“我跟我妈说不上两句就要吵起来,我妈是那种,你今天穿几件衣服都一定要听她的那种人,特强势。你妈还这么支持你的志愿者工作,哪像我,之前被我妈唠叨了大半个月,回家肯定还要被她唠叨。”
钟屏没接话,干笑两声。
关了灯,钟屏躺床上设置好闹钟,屏幕灯光亮堂堂的。
章欣怡小声问:“你在发微信吗?”
“嗯?”钟屏道“不是,我设下闹钟。”
“哦那个,你跟陆适有加好友吗?”
钟屏不太自在,扯了下被子,盖好了说:“之前加了。”
章欣怡:“也不知道他看不看微信,我这样加他是不是太突兀了点?我刚才还加了队里的其他人,他们都已经回了,就他人挺傲的,可别误会了。”
过了会儿又翻了个身,嘟囔:“早知道不加了。睡了,晚安。”
钟屏:“晚安。”
钟屏躺了十多分钟,却全无睡意。
有点不自在,腰上仿佛还有道陌生的压力。她挠了挠腰,仍觉得有些不舒服,翻来覆去,左思右想,再伸进衣服里摸了摸那处腰,皱眉闭眼,许久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对面二楼客房里,陆适还在精神抖擞地哼着歌,他腰上围了块浴巾,从淋浴间里出来,顺手点上一支烟。
对面已经一丝光都没有了,他笑了下,关上窗户,拉上窗帘,拨通高南的电话。
“怎么样?”
高南:“学儿刚刚说肚子痛,又送医院了。”
陆适一脚踢开被子,往床头一靠,叼着香烟,眯眼说:“嗬,你们没把她送去景山医院?”
高南:“”“蠢不蠢,送去不就完了吗,成天给自己找事,”陆适又问“医生怎么说?”
高南:“说还是要好好养胎,之前差点流产,不能再动胎气了。”
陆适:“行了,我爸那边你就别管了,等我回去再说。”
高南:“我明天什么时候来接你?”
陆适:“下午三四点吧。”
高南:“成。”
讲完电话,烟还没抽完,陆适不急着睡。
他刷了刷新闻,过了会儿,又忍不住打开了微信朋友圈,往下拉,看到“小钟”又更新了一条。
文字:书院不开门,进不去,只能在门口合影留念,旅途很愉快。
下面六张照片,一张馓子特写,两张风景,其余都是他的“作品”
陆适低头笑了笑,点开照片看了一会儿,三张“作品”反复地刷,看着看着,他笑容渐渐敛去。
又看了一遍,他翻出钟屏过去发的朋友圈,一条一条扫下来,手指不知划了多久,终于又看见一张她穿着裙子的图,时间是2016年7月16日。
那天sr集训,她曾停在瀑布上留影。
陆适:
烟灰烧断了,落在屏幕那张明媚笑脸上,陆适弹了弹香烟,又把手机往床边倒了倒。
拿回来,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半分钟,他重重吸了口烟,吐气——
她这个惯犯!
清晨。
陆适睡梦中被吵醒,他皱眉黑脸,敲门声还在继续。
“小陆,你起来了吗?起床了,小陆,小陆。”咚咚咚。陆适霍地翻身,下床走到门口,一把拉开大门。
“小”词典愣了下,笑道“你起啦,快准备准备,待会楼下集合。”
陆适阴着脸:“知道了。”
“砰——”把门摔上了。
词典扶了扶眼镜,离开时自言自语:“这起床气。”
另一边,钟屏关掉闹钟,打着哈欠掀被起床,闭着眼睛洗漱完,总算彻底清醒。换好衣服,恰好章欣怡也起来了。
两人收拾了一下背包,章欣怡顺便又吃了两根馓子,说:“回去的时候你指一下店啊,我要买点带回去。”
“行,”钟屏背好包,揣上手机问“你好了吗?下去了。”
“好了,”章欣怡把塑料袋打上结,递给钟屏“呶。”
钟屏说:“你拿着吃吧。”
“都给我啊?”
“嗯。”钟屏点头。
外头风大,何队长和词典已经在楼下等了,两人正在说话,见到钟屏,词典问:“另外两个女的叫了没?”
钟屏说:“叫了,她们还有五分钟。”
等了一会儿,志愿者们陆陆续续下楼,陆适也出现了,伸着大懒腰,打了一个打哈欠。
他也没看钟屏,跟平安聊了两句,人齐了,他不紧不慢地跟大家一道出了市场,进了附近一家早餐店。
二十多人各自点了一堆吃的,早餐店里立刻忙活开来。
大家随意拼桌,钟屏先自己盛了一碗白粥,弄了一小碟咸菜,坐到了何队长对面。刚吃了没几口,边上突然坐下个人。
钟屏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继续舀粥喝。
“你昨晚几点睡的?”陆适夹起一只生煎包,咬了一口问。
没人应答。
何队长看向钟屏。
钟屏:“”“十点吧,大概。”钟屏说。
“你就吃这个?”陆适瞥了眼她的粥,指指蒸笼“来来,吃包子。”又招呼何队长“何队长,你也吃。”
何队长喝着粥点头“唔唔,不用不用,我也叫了。”
正说着,词典拿着三只蒸笼左躲右闪地过来了“吃的来了。”饭店员工还端着两碗面条跟在他身后。
对面一片混乱,陆适扶着钟屏的椅子背,借过身,去捞醋瓶。
调羹还拿在她手上,人就贴在她面前,钟屏往后躲了躲。
陆适突然侧过头,意味不明地看着她,钟屏愣了一下,又很镇定很硬气地跟他对视。
一秒
两秒
三秒
陆适倏地一笑,一口大白牙闪现在钟屏眼前。
“呆。”一字毕,陆适坐回去,往碗里倒了些醋。
一堆吃的终于全摆上了桌,饭店员工走开,词典坐下。
何队长不动声色地瞟了瞟对面两人,视线收回,夹起一只煎饺吃了起来。
用完早餐,一行人去停车场取车,前往当地消防局。镇子就这点大,开车用不了多久,没一会儿就到了。
何队长对这里很熟,老朋友见面,叙了几句话,再让大家整队,一齐去了消防局后山,开始今天的训练项目——
词典和钟屏登山“迷路”并且两人都“受了伤”无法行走,sr接到救援电话,立刻组织队员进山搜救。
志愿者们分好组,平安、阿界和消防官兵会指导他们,何队长负责总指挥。
何队长拿出无线电台说:“当山区收不到手机信号,或者地震之类的自然灾害后,信号中断,在这种情况下,常规通讯就成了摆设,所以我们在搜救过程中,会经常使用无线电通讯,你们必须掌握无线电台的使用方法。”
演习开始,何队长几人先找好地点搭设中继台,志愿者组成的搜救小组开始分工合作。
这座山地形复杂,怪石嶙峋,加上风势越来越大,攀爬十分困难。陆适爬了一会儿,已经满头大汗,两手全是攀爬时留下的印记。
他听着通讯器里沙沙沙的指令,有片刻走神,想起行峰山那夜,这些人是不是也这样进行搜救的。
很快,他被通讯器里传出的名字拉回了神。
“伤者钟屏的手机刚刚接通了,现在锁定伤者位置”
陆适伸展了一下筋骨,继续往上攀爬。
钟屏坐在树丛里等了又等,蚊虫多,她喷了驱蚊水都不管用。
解开外套,她把衣服往头上一拉,干脆包住脑袋,躲在外套底下吃起了巧克力。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钟屏拽下外套喊:“救命,我在这里!”
脚步声加快,眨眼一群人出现在树丛外,当中个子最高那人最为醒目,几步赶上前,推开碍事的树枝,走进了钟屏的视线。
钟屏抿了抿唇。
陆适背着只救援包,蹲下来问:“哪里受伤了?能不能走?”
钟屏:“”他背对众人,问得严肃正经。
钟屏认认真真地回答:“我刚才从上面摔下来,腿好像折了,走不了路,头上也出血了。”
她额头涂了红药水,陆适看了眼,从背包里拿出三角巾,往她头上倒了敷料,捧着她的头,替她包扎起来。
距离一下子贴近,钟屏闻到一股淡淡的烟味,倒也不算难闻。她视线里是对方的喉结,喉结突出,往上有细小的胡渣,脖子上的皮肤是剧烈运动后的红色。
喉结突然动了动。
“怎么被咬了这么多包?”陆适低声说。
钟屏躲开他的手,陆适一把扣紧了,道:“我还没包好。”
“快点。”钟屏说。
陆适挑眉,动作继续不紧不慢。
其余人没留意到他们两人之间的小动作,还问着“伤者”钟屏的情况,钟屏时不时地回答一句,对于他们询问另一位“伤者”词典的位置时,钟屏表示不太清楚。
陆适替她紧急处理完伤口,和众人一起将她小心地挪到了担架上,再将她固定好。
回去比来时更困难“伤者”还在担架上,大家必须保证安全将她运送出去。众人互相配合着,尽量小心,可钟屏还是躲不开被颠来颠去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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