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韩震须留在凤阳府办公事,弄潮跟着管又寒往定远府而去。细心的韩震须早已吩咐了下去,打点好了他们接下来所有行程的落脚处;每一县的商号主事,都会安排好别馆,他们不必再去住客栈。
弄潮在别馆落脚后,立即洗净数日来的尘土,有时候他们会在野地落宿,管又寒是死也不会允许她跳下任何一条小河去沐浴的,只能稍微洗一下手脸。
将自己打扮得清爽可人后,蹦蹦跳跳地冲去找管又寒,一踏入他房间就看到他正坐在靠窗的地方看着一叠纸张,专注得连她进来也无所觉。
“在看什么?”她猛地跳到他背后,抱住他颈子大吼,企图吓他一跳。
不料,他没被吓着,仅仅斜睨她一眼,倒也充分表达出对她容貌衣着的欣赏,将她搂了过来坐在腿上,扑鼻一阵花香宜人。
自从知道他的小妻子老爱将药水当香水用后,他又另外配了数种花香味的药材让她使用,并且将其中的成分改成纯粹保养肌肤,而不是用来愈合伤口。她背上的伤口以脱了痂,渐渐由粉红色的浅疤转成与她肌肤相同的雪白,在不久将会完好如初了。
“香吗?我今天抹了薄荷味。”她贴向他,让他闻她颈子上的清香。
他笑着点头。她才满意地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方面,首先就看到桌上那些囊袋。
“我看过这些东西,你一直南下就是为了找这张地图所画下的红点对不对?”
管又寒深知她的聪明伶俐,没有多说,只将童笑生的遗言递给她看。
弄潮快速地浏览一遍,又好笑又轻视道:“他这么耍你,当真是小心眼极了!二十年的相处却不能‘教化’你,他老人家就得自己反省才对,功力太浅了嘛!真是无聊的糟老头,也只有他才能以这种鬼画符的方式画下这么一张地图。我唾弃他。”
他笑着:“他是个老好人,只是不愿意任何人看出来。”
“但他在江湖上亦正亦邪的名号,却是因为他总是取走他人最重要的财富而得到的,这样算是好人吗?”
“他常说江湖人全是一票狂热暴力的痞子,他的我行我素,以医术换取宝物,取不伤廉,让江湖人穷一点搞不好活得更久,更能相安无事。至于那些钱财,几乎在他游历四方时接济一些落难者中用尽了。”
弄潮心中总算对童笑生有一点点好感了,毕竟那老人改变了又寒一生的命运!为这一点,她便愿意将他的牌位供奉在家中,以翁姑的大礼来祭拜他。不过,她仍有不明白的地方:“又寒,如果他当真是到处散财,那他又哪来的金山银山让人垂涎?更别说传给你了。”
“我举个例来说吧!四十年前大同的观星县曾有一座煤矿坑崩塌压死了数百名矿工,使得一群矿工的家属子女生活全陷入困顿中,而矿山的所有者决定放弃这座煤产贫瘠的山,当然也不会对伤亡者做任何安排与抚恤。当年,老家伙正巧经过那边,以一大笔财富买下那做几乎不再有煤的山,也承担下了那些工人的责任,原本他是认为,既然一座山已采不出煤了,想必可以种植些什么作物,他决定好好探勘土质后,辅导那些矿夫改当农夫。结果,在山崖的一端,却发现了金矿的脉源,在找来数名专家鉴定后,确定这座山是一座黄金蕴藏丰富的金山,他一夕之间成了巨富。在安顿好矿工生活后,他训练了工人之中颇有担当的人当管理者,建立了属于他们自己的村子,还聘请西席来教育小孩识字,一切上轨道后,他便走了!有好一阵子他相当热中去荒山野地找矿脉,居然也找着了几坐铁矿、银矿。他是真有金山银山的。”管又寒微微笑着,回想与童笑生共处的二十年中,师父拼命地吹嘘他的丰功伟业,想博取自己徒儿崇拜的一撇,却从不曾如愿时的懊恼赌气神情。
弄潮看着他脸上不自觉表现出的孺慕之情,原本刚毅的线条转化为迷死人的柔和,她轻轻地笑了,与他一同沉浸喜悦中。
“听说他的规矩是出手帮人便要索取一件贵重物品,那他也这样对你吗?也要求你将来也要如此做吗?”
“是的。我在他面前立了誓。”
“那你要取走他人什么东西?”
看着她澄澈信任人的大眼,他心中流过一股暖流。她相信他绝不会趁人之危!
“一个铜板,或一顿粗食,也或是一颗杏树。”
弄潮调皮地商量道:“一颗桂树好不好?长大后会开出香香的花,你可以采来做成香料宠爱你的美丽小妻子,而且秋天时满树的白花,美丽极了。”
“有何不可?”他为她描绘的温馨画面感动着。
“那你呢?他死前对你有何要求?我知道你是最不愿欠人恩情的了。”
他看着她,再次惊讶于她的灵敏。
“原以为他的要求是我今生今世无法达成的,因为我不相信我会娶妻;他毕生的遗憾是没有子嗣。”
弄潮有些明白了,她讶异道:“为什么他不娶妻?”
他深深地看着她,手臂搂紧她,低沉道:“因为在他九十年的岁月中,从不曾幸运地与我一般,遇到倾心的女子。”
“他真是个执着的人不是吗?”
“你不介意让咱们第一个孩子姓童吧?”
她摇头,巧笑倩兮:“光是想到他收养你,将你拉拔成今日这般伟岸男子,我便感激得决定将他当公公来供奉着了。既然他是我们的父亲,那么,孙子姓童或姓管,都是无所谓的。”
她的宽怀体贴,为她换得了一记深吻,以及往后岁月中,他全心全意的宠爱——没有尽头。
许久许久之后他们才又讨论起二十道信笺中的指示。
弄潮拿起图表给他看,说着她当日的发现:“喏,你看。连成一线像是个‘呆’字,他是不是在偷骂你、耍你呀?”
管又寒蹙紧眉头,开始想着这个可能性。如果那三道耍得全江湖鸡飞狗跳的指令都能只是个玩笑,有什么理由这二十道会不是呢?他一向以耍怒他为乐事呀!只是,他以为将百宝箱与医书藏起来已是大大耍了他,便不会在去深思地图上是否含有其他玩笑,而童笑生又故意将地图化成模糊难辨,让他千辛万苦又咬牙切齿地一路南下寻找……是的,那尚不能大大激怒他!如果当他千辛万苦找到第二十个目标,挖到的却只是一张写着:‘你被骗了’的纸条,他会一路吐血,气回“深堑幽境”将那老头挖出坟墓鞭尸。并且丢到河中喂鱼。
“又寒?”弄潮推了推他。“来,小弄潮,你还看出什么吗?”
“有,你看,如果咱们以方位来说,由西边来看咱们大明疆域图,你会不会觉得像是一颗骷髅头?差别只在骷髅的右眼多了一个‘木’字。”
某个了悟令管又寒乍然跳了起来,不过他没忘了将怀中的小美人抱在双臂中。
“我的老天!”
“又寒……”
她的低呼猛地被他的吻打断,他猛吻着她,抱着她转圈圈。
弄潮知道他正在开心,以着从未有的狂喜在开心着!不管是什么原因,她都替他高兴,紧紧地抱住他脖子,热情地回应他。
“千台山、西骷峰,峰顶最西侧的一棵松树,正是我二十年前栽种下去的,而一旁的山洞是我幼年时寂寞悲伤时的天地!他将那些东西放置在那洞中,他果然是在耍我!老天,我居然花了四个月去找那些就放置原地的东西,由北到南走了这么一遭”
弄潮连忙打断他:“谢谢他!否则我就找不到你了!”
他静了下来,轻轻摇着她,深情道:“是的,为这一点,我决定不怪他。不过,小弄潮,不是你找到我,而是我找到了你。”他细吻她:“我深爱的小偷马贼。”
她皱皱俏鼻子,不可一世道:“那是你的荣幸,我深爱的夫君。”
※※※
既然知道了那些医书与灵丹妙药的放置处,理当速速赶回关外的“深堑幽境”才对。但弄潮一方面是想玩,一方面想知道二十道谜解开之后,会见到什么东西,于是缠着管又寒南下,找出剩余五个红点的所在地。难得她能踏尽每一寸国土,够她开心了。
在抵达江西省的南昌府时,弄潮打听道那位资助贲重诚挥霍成名的笨王爷就是镇守在此,因而,她偷偷地梢了一封信叫商行的人以“跃日斋”之名面呈老王爷,不敢给管又寒知道;她相信,不久之后如果贲重诚没有被抓去充军吃牢饭的话,至少也会成为一个身败名裂的过街老鼠!胆敢冒用她老公的身分。没有抓来千刀万剐以算便宜他了,若要她当真随他去作威作福而不管的话,她着实是吞不下那口气的。她会耐心地等着看结果,而不会笨笨地四处探问过程,否则她老公一定会知道她的小把戏,到时免不了又要被他训一顿了。她才不要咧!
当他们一同在桂林找到终点处时,不约而同地对看了一眼,这一段旅程,在今天过后就要划下句点了。
童笑生留下的信笺里已指出东西放在一座废墟正厅门上的横匾中。
弄潮一心寻宝,想知道最后的答案,迫不及待地施展轻功,将放在匾额后面的一只铁盒子抓了下来。约有一尺长、三尺宽,她吹掉上头的灰尘,发现盒子上了锁,m立即从秀发上拿下一跟银簪,挑了两下,应声而开。她得意地对他笑。
“哪来这么一手功夫?”
弄潮笑嘻嘻道:“我朱大婶的闺名叫范小余,要不是在准备闯江湖之前就给我朱大叔追起来当妻子,如今名气可真是不得了了,不会叫什么‘神偷’,也会是‘巧手、千手’之类的。不过,她也只肯教我这一手了。”
“因为你不乖?”
她瞄他:“讲那么难听,我只是比较活泼罢了。”话完立即打开盒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张纸条:
辛苦你了,徒弟,恭喜你寻获传家至宝。
纸条下是一幅卷轴,弄潮将铁盒交给他,拿出卷轴,将它摊开看。
这一看,看得他们两人脸色都不是普通的诡异……最后,弄潮大声地爆笑出来!
她一手拎着画轴,一手指着他大笑,而管又寒依然是哭笑不得地看着、瞪着,还得扶着小弄潮,怕她笑得一时站不住跌坐再地。不过,他又瞄到盒底又有一封信。他让弄潮靠着他,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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