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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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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入膏肓!病入膏肓啊!”

    丁汉唐踩在“小白脸”的坟上,”根根扯着自己的胡子,一下子挤眉弄眼,一下子唉声叹气,脚步一跳,又坐到妻子的坟头。\www.qВ⑤、com现在换成抓头发,把一头白发抓成蓬松鸟巢,还是愁眉苦脸,苦思不出,索性身子一滚,躺到旁边的深坑底,不再理人。

    “丁前辈……”柳伯渊上前问道:“您还想不出湘儿的药引子吗?”

    “不要吵我啦!一声音从地下传来。

    “爹,”柳少观道:“大姐三天三夜未醒,现在睡得还算安稳,或许醒来就没事了。”

    “三天来,她断了三次气,这叫安稳吗?我还没教训你呢!”柳伯渊怒气涌了上来。

    “爹,我已经绑了松扬哥,他酒醒了,也很后悔,您就原谅他吧!”

    “你不要帮他求情,去放了他,带他来见我。”

    一会儿,岳松扬跑了过来,额头上有一道浅浅的刀疤,他见到柳伯渊就跪下来,痛哭流涕地道:“总镖头,松扬错了,我无意害大小姐,是我喝酒乱了性,让大小姐受到惊吓,幸好少观打了我几拳,又把我绑起来,才没酿成大错啊!总镖头,求您原谅我啊!”

    柳伯渊任他哭完,这才冷冷地道:“你如果酿成大错,我早就送你进官府了。”

    “总镖头,松扬过去八年为飞天镖局竭尽所能,力效犬马之劳,求您看在这点微薄苦劳的分上,原谅我一时的糊涂。”

    “我没有办法原谅你。”柳伯渊正色道:“松扬,你也走镖几百趟了,有时候我们所保镖的货物,价值甚至远远超过客人所耗的镖艰。为什么我们宁可赚一点点的镖银,而不直接抢了人家的货?那就是我们干这一行的人,讲求的是信用和义气,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也明白,我向来约束属下甚严,尤戒酒、色、财、气,怕的是万一有人以此引诱你们,只要发生一次劫镖、丢镖的事件,飞天镖局就再也无法在江湖立足了。”

    “总镖头,我第一次犯错……”

    “一次都不行!”柳伯渊声色俱厉。“你喝酒闹事、意图染指湘儿、妄想做我的女婿,这些都是犯了飞天镖局的禁戒。”

    “可是总镖头,您说要把大小姐许配给我……”

    “我是要将我的女儿许给一位正人君子,而不是一个无耻、无情之徒。我在京师接到你乡下爹娘的来信,他们求我放你几个月的空缺,要你回乡完婚。”柳伯渊愈说愈激动。“为什么我当初许婚的时候,你不跟我说明白呢?”

    “那是……那是幼年订下的婚事……”岳松扬结巴了。“我想……回去退了亲事,不然让她当侍妾,绝对不会委屈大小姐。”

    “唉——”柳伯渊长长一叹。“我辛辛苦苦栽培你,即使你不娶湘儿,我照样会重用你。可是你隐瞒事实,不守信用,这些都犯了我的大忌。”

    “总镖头……”

    “你起来吧!回你的老家去,不必回飞天镖局了。”

    “爹,请您原谅松扬哥。”柳少观也跪了下去。

    “少观,你年少气盛,心浮气躁,叫你保护大姐,你却伙同松扬一起喝酒,差点害死湘儿,若非看在你救了湘儿的分上,我回去立刻把你锁起来,一年都不许出门。”

    “爹,是那个凌鹤群没有照顾好……”

    “你还敢说?湘儿是咱柳家的?还是凌家的?”柳伯渊怒气冲冲地跺了好几步。“你在信中把凌鹤群形容得那么不堪,我怕有事发生,一路马不停蹄赶来,结果发生事情的竟然是自己人!”

    柳少观低头无语,跪着不敢动。

    柳伯渊看了一眼岳松扬,又叹了一口气。“松扬,你走吧!我会跟镖局的人说,是你想回家奉养爹娘,所以辞了镖局的差事。等回到京师后,我再派人送上你十年的薪俸,也算是答谢你这些年来的辛劳,这笔钱够你买田盖屋,也够本钱做个生意了。”

    岳松扬知道柳伯渊的刚烈个性,明白大势无法挽回,只好流泪磕头拜道:“多谢总镖头,松扬无能再为飞天镖局效力,就此离去,请总镖头珍重。”

    柳伯渊望着他孤单离去的背影,不禁再三兴叹,岳松扬本性不坏,可惜急功好利,或许改行做个生意人比较适合吧!

    再看跪在地上的柳少观,声音放低了道:“你也起来吧!平常看你对大姐不理不睬,这次总算还懂得救她。”

    “总是自己的亲姐姐,我不能让柳家的女儿让人欺负啊!”

    “很好,你也懂事了。”柳伯渊欣慰地道:“我们进去看她吧!”

    进到屋内,凌鹤群坐在床沿,眉头深锁地望着柳湘湘,他三日夜不眠不休,胡子也没刮,看起来像是个路边的潦倒汉。

    “凌公子,我女儿还没醒过来吗?”

    “她刚刚动了一下,喂她喝水也吞下了。”凌鹤群站起身,抹了抹疲惫的脸。“药应该煎好了,我去看看。”

    “鹤群哥,我来。”柳少观自告奋勇。

    凌鹤群微笑点头,自从那夜他们同心寻找柳湘湘以后,两个人就不再斗嘴吵架了。

    “凌公子,”柳伯渊仔细审视柳湘湘的睡容。“其实湘儿似乎长胖了,这些日子来多谢你的照顾。”

    “她同样是你们柳家的孩子,你也要好好照顾啊!”凌鹤群直言不讳。“不要随便把她扔在房里养大,又随便托了外人送上山,再怎么健康的娃娃,也被你们养成病娃娃了。”

    被他一顿抢白,句句直指要害,柳伯渊无从辩解,只得叹了一口气。

    凌鹤群倒是不好意思了,毕竟柳伯渊是长辈,也轮不到他这个小辈来教训人家,于是笨拙地倒了一杯茶。“柳总镖头,请喝茶。”

    柳伯渊早已观察了凌鹤群一日,早先柳少观在信中绘声绘影,让他以为凌鹤群是个浮浪公子。他心头一急,一面修书指责凌树海有违所托,一面快马赶来,结果发现事实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原来,凌鹤群才是真正关心湘湘的人呵!

    他接过茶杯,又细细打量这个英俊魁梧、仪表堂堂的年轻人。

    凌鹤群被柳伯渊看得不自在,正好看到柳少观端药进来,他立即跳,扶起柳湘湘。“少观,你喂她吃药,我来帮她顺气。”

    柳少观坐到床边,轻声向着昏迷的柳湘湘道:“大姐,吃药了,我来喂你。”

    她眼皮微颤了一下,柳少观一口爇汤药下去,她已能自己吞咽,凌鹤群则在背后贯注内力,务要让她药力迅速产生效用。

    喝了大半碗,柳湘湘终于轻哼了一声:“苦……”

    “良药苦口啊!”凌鹤群忘了长辈在场,又开始叨念:“你再不喝下去,就永远睡得像条猪一样,醒也醒不过来,只好把你抬去卖了。”

    “鹤群……”听到熟悉的声音,柳湘湘也醒了。她微眯着眼,先是看到眼底下的黑色药汤,再来就看到银她吃药的柳少观。

    “二弟!”她欣喜地喊道:“是你……赶跑那个恶人?”

    “大姐,事情都过去了,你吃药吧!”

    原来,她差点误会少观了,是少观救了她这个亲姐啊!

    从小到大,她和亲弟从来没有靠得这么近,她感觉到彼此相同的血液在互相交流,心头一兴奋,呼吸也急促了。

    “病娃娃,大白天的,你又在喘什么气?”凌鹤群手上的爇流仍然没有停歇地灌到她的体内。

    “我很开心……”柳湘湘微抬起头,更是大大喘了一口气。“爹!是您!”

    “湘儿,爹来看你了。”柳伯渊难得笑了。

    柳湘湘受宠若惊,她只看过父亲严肃的面容,往往是她躺在病榻上,他进来匆匆一瞥,然后又是过了几个月,父女才又见一次面。

    “爹……女儿麻烦您了……”她心情激动,泪水滚滚而下。

    “哎!你们柳家人是怎么回事?见个面一定要喘气加哭泣吗?”凌鹤群伸出一只手,由后往前抹了柳湘湘的泪水:“师叔,你身体那么虚弱,不能哭。”

    “湘儿,听话,不要哭,快把药喝了。”柳伯渊劝着。

    柳少观也小心地捧着药碗,慢慢喂她喝下。“大姐,这是你师父津心调配的药方,你昏迷了三天三夜,果然一喝下药就醒了。”

    “我睡那么久了?”柳湘湘全身重量支撑在凌鹤群的双掌上,这才感到全身乏力,似乎又要昏昏睡去。

    不能睡,她还有很多话要说!

    “爹,我好像……快不行了。”她感觉凌鹤群在背上用力一捏,但她仍继续说着:“我想回家,回到自己的房里。”

    “好,过两天你身子快活些,我就带你回去。”柳伯渊坐到女儿面前。“我会叫你大娘二娘好好照顾你,她们过去疏忽你了。”

    “那是大娘、二娘要照顾弟弟,她们没有疏忽我。我自己过得很好,每天在房里看书睡觉,很自在咧!”

    “唉,是爹疏忽你了。”柳伯渊到现在才明了女儿的真性情,以前见她总是不讲话,以为她闭塞古怪,原来是他不懂得去关心她啊!“爹,您累了吗?要不要去休息?您头脸都是尘土,一定是赶路了,可惜这里没有客栈,不然就要请他们帮爹摆一桌酒席,咳……”说得急了,她开始猛烈地咳嗽。

    “病娃娃,你刚醒来,话就这么多?”凌鹤群心急地为她拍背,索性把她抱在怀里,让她不至于咳得身体乱颤。

    “湘儿,你该休息了。”

    “爹,您不要走,我睡太久,我想清醒一下……”她嗫嚅着。“我想问娘的事,我就要快去见娘了,可我……”

    “你在说什么啊?”凌鹤群气得抱紧她。

    “鹤群,你弄痛我了。”

    “你胡说一次,我就捏你一次,捏也把你捏醒了,看你还说不说?”

    “师叔说话,当师侄的要安静,你不要吵。”柳湘湘学着他的凶恶口吻,但是有气无力地讲来,令人备觉爱怜。

    “湘儿!”柳伯渊放心地看女儿躺在凌鹤群怀中,微笑道:“爹跟你说了,亲跟你长得一样漂亮,爹很爱她。”

    “真的?”柳湘湘眼睛发亮。

    “她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无奈身子不好,不讨你奶奶的欢心,我又初掌镖局,整天忙着在外头走镖,那天赶回来时,她才生下你,就去了……”

    “爹,我去跟娘说,您还很想她。”

    柳伯渊摇头笑道:“都过去十八年了,或许她早已投胎转世了。”

    “不,娘一定会等您。就像我,我如果先去了,我也会等……”鹤群两个字终究说不出来,只是苍白的脸蛋变红了。

    “哎!我说柳大镖头,拜托你们父女两个,见面不要谈这种伤感情的事情好吗?病人生病已经伤身,就不要再伤心了。”凌鹤群抗议着。

    “鹤群,你不可以对我爹凶。”

    “谁让你病情加重,我就对谁凶!”

    “湘儿,你还是休息吧!”柳伯渊起身。“凌公子,湘儿有劳你照顾了。”

    “柳大镖头不用客气,这里我是最小的师侄辈,就让我来照顾师叔吧!”

    “爹,可是我还想听娘的事……”

    柳伯渊摸摸女儿的头发。“听你师侄的话,好好休息,爹再慢慢跟你聊。”

    那慈爱的触摸让柳湘湘全身发爇,也许这是有生以来,父亲第一次摸她,而且还跟她聊了那么多话呢!

    直到柳伯渊父子出去了,她的泪水才无声地掉落,心里充塞着无限温情。

    “病娃娃,睡觉了。”凌鹤群扶着她躺下来,自己也从后面环住她的身子,就像过去一样拥抱而眠。

    “我们好久没这样子睡了……”柳湘湘忽然觉得不妥。“哎!我爹在这里,你还是下去吧!”

    “你身子冷,我这张肉垫子当然要帮着取暖;还有,你老是断气,我不时得吹口气给你,你爹早就看见了。”

    “我断气?你帮我送气?”她不自觉地恬了唇,身体也放松了,无边的晕眩掩至。“我好倦。”

    “睡吧,我在这里陪你。”他拉好被子,覆盖住两人的身躯,大掌包着小手,胸抵着背,再若有似无地在她颈项一吻。

    “鹤群……”念着心安的名字,她又昏迷了。

    ***“湘湘!湘湘!别睡了呀!”

    凌鹤群在背后呼喊她,还有一股爇流不断地牵引她往回走,可是她依然向着前方那团温暖的光明而去。

    “湘湘,不要走啊!”

    一道绵长的气息贯入体内,像是一阵狂风把她把席卷回人间。

    睁开了眼,正见凌鹤群缓慢地坐了起来,而她的唇瓣上犹有他的暖意。

    “太好了!湘儿醒来了。”柳伯渊站在床边,舒了一口气。

    “大姐,你刚刚没了气息,差点吓死我们。”柳少观欣慰地笑道:“幸好鹤群哥一直注意你,这才把你救了回来。”

    “鹤群?”望见凌鹤群的满脸胡渣,还有那布满红丝的眼睛,她心头一酸,颤声道:“我又睡多久了?”

    “一天一夜了。”凌鹤群扶起她,让她靠在他的胸膛上,声音平板地道:“来,吃药了。少观,麻烦你来喂。”

    丁汉唐冒了出来。“别喂了,没有药引子,喝再多的药,只是拖日子,以后睡得更多,睡上两、三个月,就死了啦!”“太师父,那您快找出药引子,别在这边嚷嚷啊!”凌鹤群几乎快失去耐心了。

    “少观,你还是先帮大姐喂药。”柳伯渊向了汉唐打个揖。“丁前辈,现在能让湘儿撑着,就尽量让她撑着,只要药引子找出来,她就有救了呀!”

    “没用啦!我早就想到药引子了,可是世间不可能找到这付药引子。”

    “有这么困难吗?我可以叫属下一起去找……”

    “跟你要一个男人的心肝,你找得出来吗?”丁汉唐跳上椅子踏着,苦恼地揪着头发。

    所有的人大为震撼,柳湘湘的心脏更像被重重打了一拳,一口气岔了,把口里的汤药都咳了出来。

    “太师父,您太过分了!”凌鹤群生气了。“您医术不好,就不要再大放厥辞,猪肝牛肝不行吗?一定要男人的心肝吗?”

    “哎!我这个爱徒的身子天性陰寒,恶寒邪气容易侵入,是以大小病不断,又长久以来,没有好好调养,陰气更为亢进。前几日受到惊吓,泡了水,又被湿寒夜气所侵,现在已经是五脏六腑通寒,脉息俱弱,只消再着个凉,就一命呜呼了。”

    “那跟男人的心肝有什么关系?”柳伯渊问道。

    “陰补阳,阳补陰,既然是极陰之身,当然也要极阳之物来医治了。”丁汉唐指了那碗喝完的药汤。“这些药都是纯阳补身之物,可是还要有一个最刚猛的药引子,才能提出药性,镇住陰寒之气,我想来想去,翻烂了药书,发现只有至阳的男人心肝才能做药引子了。”

    “太师父,您到底灵不灵啊?”凌鹤群大声地道:“上回风无垠重伤,您要我去找熊心豹子胆,害我和爹两个在山里乱闯,差点被熊踩死。他吃了熊心豹子胆又怎样?还不是躺了快两年?”

    “嘿!风无垠如果不吃,就一辈子躺在土里,爬不起来喽!”

    柳伯渊懊丧着没有好好照料女儿,一面又寻思道:“那么死人的心肝……”

    “不行,要新鲜的、没病的、活跳跳的心肝。”

    “那我去情商秋决的死囚……”

    “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柳湘湘察觉凌鹤群的激动,那一起一伏的胸膛传达出他的忧虑,又见父亲和师父为她躁心,于是勉强坐直身子,牵出一朵微弱的笑容。“爹,师父,请您们不要为我伤神了,死生有命,湘湘活了十八年,也很值得了。”

    “湘儿……”柳伯渊无奈至极,又有谁肯掏了自己的心肝来救湘湘呢?

    “爹!”柳少观拍着胸膛道:“我去路上杀个人,挖他心肝来救大姐。”

    “胡来,除非万不得已有人劫镖,我们飞天镖局首戒杀人,你忘了吗?”

    “爹,二弟也是为我好的。”柳湘湘笑得愉快。“知道你们在关心我,我就很开心,死也无憾了。”

    “你又讲这句话!”凌鹤群吼了过来。

    丁汉唐跳下椅子,走向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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