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儿是他一手养大的,他又岂会不知道霜儿的性格,她是那种不到黄河心不死、打破砂锅定要问要底的人,所以现在他突然的吐葫芦让她很是不爽。
霜儿倏的站起身来,嗔怒道:“那好,你不告诉我原因,那你至少告诉我,你待这里做什么吧?”
“等人”韦若林这次却没有再隐藏什么,只是简单的说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起伏。
霜儿怔了怔,不相信的重复了一遍“你在等人?不是在等我,那你是在等谁?那个让你离开我的人吗?”
心里不由得有些委屈,她和他相依相扶了十余载,她自认为她是他唯一的亲人,没有想到到最后,他竟然不辞而别,为的只是等另一个与他本无关的人
韦若林却是矢口不再提,两人闲聊了一会,霜儿也已替韦若林收拾好了屋子。其间韦若林曾说霜儿貌似比以前更成熟些了,于是之后便一直沉浸在喜悦当中,称霜儿得了自己的真传。霜儿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嘴里直骂他老头子讨厌。
此时已是四月天气,邺城的夜却异常的冷。曹丕斜身倾倚于一酒楼旁,目光时而瞟向韦若林的家里,时而抬头望望明月。他素来不是一个顾影自怜的人,所以看明月的时候他嘴角还带着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笑意。
自一旁出来一个白影,七爷手推着轮椅,缓步过来,见曹丕高高在上的样子,朝他浅浅一笑,曹丕也望到了他,微颔了首,两人目光交错,似都懂了彼此的心意。
孟得扶七爷上了楼,两人静静的坐下。曹丕目光依旧瞟向韦若林的家里,话却是对七爷说的:“你倒是很清闲”
七爷浅抿着嘴角,脸上依旧是淡淡的恍如仙人的笑容:“若论清闲,自然比曹大公子要清闲许多”笑完,微抬了眼,笑着看着曹丕:“曹大公子可喜喝茶?”
“茶水太淡,男子汉,喝茶太女儿气,还不如喝酒”曹丕神色悠然,眼中略带着一丝凉意。孟得面露担忧地看着七爷,七爷笑着点头道:“确也是,孟得,去取酒来”
孟得去取酒来,曹丕目光已经望了过来,凝神看了他的右手,忽轻声道:“看不出来,七爷你倒是一个使剑的高手。”七爷略惊,可是脸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声音轻如微风:“怎敌得上大公子?”
“天下四行,士农工商,你为商人,倒挺懂得保护自己。”曹丕语虽轻,竟却深远得很。七爷抬眼望着他意味深长的表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的笑着。
孟得拿了酒过来,给曹丕和七爷填置了酒。曹丕举手一拱,仰颈而饮。“这一杯,是我替霜儿喝的,她的腿是你治好的,我谢你”
七爷闻及霜儿,眼中的笑苦涩了几分,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杯里的酒水。
“第二杯,是替我自己喝的。之前因为霜儿的原因,我曾针对你,这杯酒就算作我道歉的。”以曹丕的身份地位,他竟愿意承认错误,所以孟得和崔舍都吓了一跳。反倒是七爷,神色镇定的看着他笑:“大公子你是世上少见的英雄人物,霜儿本该与你相配的。我配不上她。”
立在两旁的两个人都目不转睛地望着七爷的神情,可是两人看了许久,竟未在他的眼中看出一丝忧伤的神色。曹丕虽不愿意看,可是下意识的他也注意着他的表情变化,如今看到他这么镇定自若,反倒觉得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心生愧疚。
七爷举杯喝了一杯,眼中带着一丝浅笑:“酒喝多了伤身,看大公子现在的气色,貌似还不能喝太多酒”
曹丕没有说话,忽抬眼说:“听闻霜儿说你的琴音举世无双,能够治人伤痛。”
七爷深吸了一口气,眼中宛如有一汪清水。最后七爷在曹丕的提议下轻拔了琴弦,琴声瑟瑟,与这凉意融融的夜刚好形成鲜明的对比,琴音显得温柔如水,与七爷此时的表情相互辉映,一起一伏,都似能够拔起人的心弦般,曹丕听出了那琴音里的开阔明朗,豁达旷世。
韦若林替霜儿捏了一会腿,霜儿喊疼,所以连滚带爬的床上下来,韦若林手逮着鞋子追了过来,两人正闹腾时,忽听到这脉脉如水的琴音,都停了下来。霜儿轻闭了双眼,淡然一笑:“是他”
韦若林也一脸茫然,他忽站了起来,手扶着门窗栏杆,惊声道:“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