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听警告擅闯,我只能另寻别处住下了。”
傅茯苓闻言,面色变得很难看,她知道傅薄凡在威胁她,而且,他现在有这个底气威胁。
傅薄凡到了公司之后没出一个礼拜,就用雷霆手腕将手下治理得服服帖帖,而且连续谈下两个大单,众人逢人直夸傅家的继承人不是池中物,可与此同时,不管是声望还是权力,都在慢慢地倾斜向傅薄凡。
这虽然是傅茯苓最初乐于见到的结果,但是,在权力渐渐从她手中划走的时候,她还是感到了不甘心。
即便那是给了她的亲生儿子。
傅薄凡威胁要搬走,可是现在的傅氏,已经离不开他。
傅茯苓只好装糊涂,哈哈大笑起来:“是啊,妈妈是操心过头了,你现在这么大了,不需要我操心了!哎,妈妈只是下意识地想要弥补,你不在妈妈身边的日子,这么多年没有照顾你,现在我想好好地补偿!”
傅茯苓说得情真意切,像一个真正温和的母亲,挑不出错处。
她带着沈馥馥离开,傅薄凡关上门,回头发现,许沉凉不见了人影。
他眉心微皱,阴霾不散,上楼一间一间房间地寻找。
最后,他在卧室找到了她。
许沉凉蜷缩在一把藤椅里,这把藤椅,是她最近最喜欢的地方。
家里有暖气,所以她穿得轻薄,奶白色的针织线裙裹到脚踝,衬着她白皙的肌肤,整个人散发着如珠如玉的色泽,双足裸着,纤白好看的玉叠在一起,垫在藤椅里坐着,像一只在休憩的猫,睡梦中也时刻警惕地蜷缩着身子,怕人打扰。
傅薄凡喉头动了动,撇开视线说:“即便开了地暖,冬天也不适宜赤足。”
许沉凉的脚趾头下意识地动了动,没有接话。
傅薄凡知道她喜欢这样,也没有强迫她穿鞋袜。
只是忍不住走了过去,半蹲下身子,一只大掌捧起许沉凉的左脚,在掌心里摩挲,那有点凉意的温度,让他皱眉。
他伸出双手,将许沉凉的双脚牢牢地握在手心里,暖着。
许沉凉懵住了,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却掀起了一阵大浪。
这种亲昵的动作,他怎么能做得这么自然而然?
他以为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他们是缘分已尽,却还牵扯着没有离婚的怨偶。
许沉凉目光中划过一丝凛然,脚上用力,想将双脚缩回来。
傅薄凡却牢牢地抓住了,还蹙起眉,微带训斥地看向她:“这么凉,不要胡来。”
他半跪在她面前,用看似责备其实无奈的表情,管束着她。
这曾经,是许沉凉最心动、最爱慕的场景。
可她盼了很久,没有盼到,直到现在,她将过往的一切都埋葬了,他却在她面前为她展示了曾经做过的梦。
许沉凉觉得很可笑。
她也就笑出声来了,声音中带有讽刺。
傅薄凡眉色一沉,又忍住了那焦躁挠心的怒气,声音尽量温和地说:“我做的这一切,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管跟我说,我看你这样憋着对我不理不睬,我也难受!”
许沉凉没把他的话认真听。
若是说不满意的,从头开始她就不满意。不离婚她不满意,强迫她住进傅家她不满意,说到底,女人的爱有时候就是这么盲目且霸道,爱你的时候,为你受尽千辛万苦也心甘情愿,不爱了,你在旁边呼吸都是碍眼。
她轻慢地说:“傅三少说笑了,您现在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在外面谁不敬仰您,对我这么面面俱到地照顾,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不满意。”
傅薄凡几乎要抓狂了,他要听的不是许沉凉这种话!
他和许沉凉一起长大,许沉凉的表情,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她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是她装给外人看的表面,她心里有话,但是不肯说给他听。
“不过……”许沉凉又启唇道,“我好奇的是,傅三少为何对我这么用心?难道,许家还有什么没有被你搜刮完的利益,可是现在许氏已经正式破产,家仆也全都解散,凭我的智商,我是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能给你的了,望傅三少早日明示。”
傅薄凡如遭雷击。
果然,她就是觉得许家的一系列事情都是他造成的,是他害得许家破产。
她这么揣测他,即便留在他身边,也只不过是在等,等他还有没有后招罢了。
傅薄凡心中绞痛,眼前一片血色,连着手臂筋骨都疼痛起来,几乎直不起腰。
他真没想到会和许沉凉走到如今这样的境地。
曾经最信任他的女孩,现在一脸淡然地问他,还想从她那里夺走什么。
一片混乱中,傅薄凡试图回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她的关系彻底崩塌,到底是走错了哪一步,他们从夫妻变仇敌。
但他想不起来。
熬过了那一阵剧烈的头晕目眩,傅薄凡定了定神,紧紧地攥住了许沉凉的藤椅扶手。
他不敢再抓许沉凉的手,怕自己太过用力,把许沉凉抓痛。
“如果我说,我没有别的意图,我只是……爱上你了呢?”
傅薄凡的声音有几丝几不可闻的颤抖,强装冷漠地问着。
半晌,死寂的沉默。
许沉凉神态未变,窗外的冬日夕阳浅浅淡淡地透进来,入不了她的眼,她说:“那我会当作听了个笑话。”
一把尖刀穿透了傅薄凡的胸膛。
他淌着血,捂着胸口站起来,往后踉跄了几步。
再开口时,他的声音里不见丝毫软弱,冷硬得仿佛从未动情:“哦。我也只是说笑罢了,明天的宴会,你会陪我去的。”
他霸道地宣布,推门离开。
房间重新归于寂静,许沉凉的眼底划过几许涟漪。
爱上她?
呵,她再也不会做梦了。
**
许沉凉就像一个精致漂亮的芭比娃娃,没有任何反抗,随着人摆弄,换上了精美的礼服,化了妆,等待着参加宴会。
小绦端着一杯牛奶,惊讶地感叹:“夫人,您不化妆的时候就已经很美了,没想到化了妆之后,那叫什么来着……艳光逼人啊!”
和小绦说话,许沉凉不用费什么心机,失笑说:“没有丑的女人,化化妆,谁都很美,区别只在于化妆师的妙手。”
被她无形之中夸了一句的化妆师冲着镜子感激一笑,接着又想起来这个美丽的女人是看不见的,心里不由得惋惜,手上更是用功,将许沉凉的头发盘得一丝不苟。
许沉凉穿着一套旗袍制式的礼服站起来,身后坠着两条羽毛装饰,既清艳如江南山水名画,又带着飘飘若仙之感,薄薄的美人肩衬上修长的天鹅颈,为她的一颦一笑都添了无数风情。
“傅三少。”沉溺于欣赏中的化妆师看到身后的人,立刻弯腰行礼。
傅薄凡的眼眸,也凝滞了一秒。
接着,他走向许沉凉,伸手揽住那纤细的腰肢,薄唇凑到许沉凉耳际,小声说话。
众人以为他们夫妻恩爱亲昵,都是眼观鼻鼻观心,纷纷识趣地退场。
傅薄凡压着声音说:“你这样子,倒让我有几分后悔,不愿意把你带出去见人了。”
许沉凉不语,挑起嘴角微笑,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
傅薄凡心中恼恨,又深深的无力,他牵着许沉凉的手下楼。
旋梯是木质的,每走一步都很踏实,而且各处边角都做了防滑防摔处理,许沉凉已经可以自主上下楼。
但是傅薄凡还是牢牢地抓着她的手,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不动声色地护着她,以防摔倒。
许沉凉垂着头,修长白嫩的脖颈暴露在他的视线下,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仿佛扫在人的心尖上,她的手放在他的手心里,没有反抗,温热的温度。
男人的手搭在女人的腰际,偶尔搂得紧一些,唇畔亲昵地低头在她耳边擦过。
他们无声的身影,真像是一对互相依靠、彼此支撑的夫妻。
温暖、美妙。
一种淡淡的、朦胧的气息在他们之间无声萦绕。
望着那纤瘦柔美的身影,傅薄凡的喉头被某种情绪堵住,有种冲动,马上就要突破他的桎梏。
转弯时,许沉凉找不到着力点,无意识地抬起小手,扯了扯傅薄凡的衬衣袖口。
傅薄凡眼神深邃地看着她。
“该左转了。”许沉凉小脸平静,淡然地陈述着。
傅薄凡喉头滚动,眼中有一片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温柔,几乎是不受控地,他说:“我牵着你走,你若是不害怕,我可以这样牵你一辈子。”
许沉凉愣了一下,旋即失笑。
“傅三少多虑了,这不过是血块引起的暂时性失明,总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的。”
傅薄凡抿抿唇,也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他当然更盼着许沉凉能好起来。
但是,此刻的他怎么也想不到,许沉凉的这句“重见天日”,其实是她埋好的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