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安思月扶起安心,他以为安心失了这么多的血,一定已经昏厥过去。却见安心大睁着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幻生。为何他安然无恙?那个小孩不是说她的血里已经含有巨毒,只要喝了她的血,幻生就会中毒吗?
难道是那个小孩骗她?
安思月低声道:“安心,你快走。”
安心却摇了摇头,走?还能走到哪里去?就算她一个人能走,整个楼兰国的人能走吗?
幻生仰天长笑:“你们还想走吗?若是我不想放你们走,一个人也走不成。”
安思月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的日子到了。回头看看安心,安心失血过多,能否活着都是未知之数,就算她想走,只怕也走不远。
他的心沉了下去,难道楼兰的末日到了吗?可是从占卜上看,这灾劫虽说致命,却仍然有一线生机。
他咬牙,不知生机在何处。长剑如同惊虹般地飞掠过去,他已经放久不曾与人动过手了。身为巫师的主要职责并非是降妖除魔,而是祭祀。人们过于迷信鬼神,不敢反抗,只想借由祭祀来平息鬼神的怒火,因而得到眷顾。
他也向来是这样的一个人,若是可以苟且,真不愿意就这样与强大的妖物直接面对啊!
剑光快如闪电,分心便刺。剑是好剑,千锤百炼而成。剑法也是好剑法,安家世代相传。据说安家的远祖随着佛陀修行,在竹林中看着竹叶随风而落悟出了这套剑法。
剑刺出之时,安思月似乎听见了竹林中的梵唱。他的心便升起了一丝感伤,生命一直要这样无奈吗?
身为平民的人,苦于生老病死,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痛苦永无止境。许多人却是快乐的,因为他们感觉不到自身的痛苦。身为王子的他,却也一样处于痛苦之中。父亲在世时,与哥哥之间为了王位而明争暗斗,终于王位传给了在他眼中一无是处的哥哥。他便退为巫师。说是清心寡欲了,不过是每日看着神庙前的风花雪月,云起云散罢了。
到了现在,楼兰国中真的出现了危机,到底还是要他来解除。
他的剑刺出去,不过是瞬间,不知为何,过往的岁月竟自眼前一掠而过。他似看见遥远的童年时代,上代的巫师训练着他与哥哥。巫师说:“你的命运,就是保护楼兰。”
剑忽然凝住不动,幻生用两只手掌夹住剑。他用力抽剑,却纹风不动。幻生温和地微笑着:“岳父大人,明知是死还要前来,这是不是叫做舍生取义呢?”
他说的是一句汉人的话,安思月也曾经听过。东方的汉人总是喜欢说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他本来一直觉得莫名其妙,现在却忽然有些懂了。
幻生轻轻叹了口手,手掌微微用力,“喀”地一声轻响,掌中的剑便断为两截。他用手拈着折断的剑尖,轻轻一抹。他的动作看起来也并不怎么快,轻灵雅致得不带一丝烟火之气。但安思月却无法躲避,眼睁睁地看着那剑尖自自己的喉头抹过去。喉上的肌肤立刻如同水波乍破,先是渗出一道红线,这红线渐渐变粗,忽然之间,鲜血喷涌而出。
幻生喃喃自语道:“你是我的岳父大人,吸你的血显得过于不敬,所以我用剑杀死你,这算是对你最后的尊敬吧!”
安心连忙向着安思月奔去,她忘记自己失血过多,全身脱力,一下子扑倒在地。她咬牙,用尽全身力气爬过去。
幻生站在原地,冷冷地注视着安心。
这个他爱的女子,她也会死,和任何其他的女子一样。
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爱原来是如此浅薄,竟轻易便杀死有生以来唯一爱过的女人。他一下子有些失神起来,世人所谓的情爱,到底又是什么东西呢?
安心爬到安思月的身边,再也无法动一下。安思月的嘴唇一张一翕,似乎在说些什么。但他的喉咙被割破,声音轻不可闻。安心将耳朵凑到安思月的嘴边,隐隐听见安思月说:“安心,只有你的血能杀死这个妖物。”
血?!可是幻生明明已经吸了她的血,仍然安然无恙。她追问了一句:“叔父,你说什么?”
“血,你的血。”安思月最后吐出这几个字,一双眼睛便失去了神采。
安心怔怔地看着安思月,叔父死了,她自己又失血过多,而叔父临死以前说只有她的血才能杀死妖物,到底要怎么才能杀死幻生呢?
她抬起头,看见幻生怜悯的目光。幻生柔声说:“你还不死心吗?你们只是普通的人类,难道真的妄想杀死我吗?”
她一言不发,她还没死,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她就绝不会放弃。
幻生轻而易举地将安心提了起来,手指温柔地抚过她的脖颈,“你已经流了很多血了,若是我再吸一些血,你就会死了。你求我吧!只要你求我,我就放过你,还会让你长生不死。”
安心微蹙起眉头:“你说什么?”
幻生笑了笑:“让你和我一样长生不死,永远活在这个世界上,你不想吗?”
安心仰天长笑:“你疯了吗?让我也变成和你一样的妖怪?那我宁可立刻死去。”
幻生的脸沉了下来,妖怪又怎么样?人类总是那么自以为是,难道人真的比妖怪要高贵吗?“好吧!那你就死吧!只不过你死了以后,楼兰的人也会死。所有的人都会死,一个也不留。”他喃喃地说,牙齿再次贴上了安心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