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德妃一倒,苏家名誉大损。
毕竟是第一大族,出了这么大的事,自然受到了宫里那几位的关注。
于是,玲珑郡主被传入宫了。
慈宁宫。
雍容华贵的太后此时紧紧蹙着眉头,“玲珑,苏家怎么回事?”
冯宗有个女儿身为德妃,冯宗的荣辱便牵连着冯德妃的荣辱,冯宗的脸面,更是关乎着冯德妃的脸面。
而冯德妃是永隆帝的女人,她要是没脸,永隆帝能光彩到哪儿去?
太后纵然平素与永隆帝因为骆皇后而有些隔阂,却不会昏聩到公私不分。
冯宗这件事,明显波及到了永隆帝的脸面,她如何不怒!
玲珑郡主抿着唇。
冯宗和三姨太常氏那件事,并非外面人乱传,而是真有其事,况且当天还是所有人都亲眼见着了的,就算她想保留几分说说情都不可能。
心底叹了一叹,玲珑郡主道:“具体详情,外孙女也不知,只是…只是去听风苑见老太爷的时候碰巧瞧见了那一幕而已。”
“那一幕”指的什么,已经不言而喻,太后眉头皱得更深,“这么说来,并非有心人造谣,而是真的发生了?”
“是。”玲珑郡主咬牙答。
这种时候,说谎还有什么用?太后又不是好糊弄的主,事后照样会让人去查。
“糊涂!”太后重重拍桌,怒不可遏,“冯宗这小老儿,平素在自个府上养舞姬包戏子也就算了,都这么大把年纪,还肖想妹婿的姨太太,他那张老脸,怎么拉得下来去做这丧尽天良的事!”
玲珑郡主抿唇不语。
若是她告诉太后,冯宗事后还扬言要把三姨太接去冯家,太后一定会气晕过去。
万幸的是,三姨太已经被沉塘了,否则要真被冯宗接去冯家,那么苏冯两家的脸从今往后就得被千人踩万人踏。
发了一通火,太后又问:“最后怎么处理的?”
玲珑郡主实话实说,“三姨太被沉塘了,至于冯家那位二老太爷,听说回去以后就不大好了,这几日都着人看着的,就怕一口气背过去。”
其实这种事不难想,冯宗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被人下了那种东西在女人身上纵情发泄,他没死在三姨太的肚皮上就算万幸了,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如今损了身子,也在情理之中。
苏家自身难保,老太太焦头烂额,为这件事操碎了心,到现在还怒着呢,勒令了苏家所有人,不准去管冯家事,哪怕真是冯宗死了,也不准人上门吊唁。
“哼!”太后冷嗤,“恬不知耻的东西,死了也好,免得活在世上丢人现眼!”
太后会怒,不仅因为皇族名誉为此受到了波及,还因为自己这个乖巧懂事的外孙女。
玲珑郡主嫁的是苏家四爷苏扬,苏扬又是兵部尚书,未来的阁臣,混了多少年才到这个位置,如今就因为冯家那昏聩好色的二老太爷,苏扬遭到了同僚挤兑,前途堪忧。
太后就玲珑郡主这么一个亲外孙女,素日里也算疼爱,自然见不得外孙女的夫家遭遇如此横祸,早上才听到消息就怒得打翻了一桌子早膳,然后风风火火让人去传了玲珑郡主入宫来。
“外祖母。”玲珑郡主劝道:“您消消气。”
太后何尝不想消气,可冯宗把这事儿做得太绝了,让人想不怒都难。
太后用了好久才顺匀了气,“玲珑,苏家如今正处在敏感时期,这段时日,让你夫君苏扬行事谨慎小心些,别让同僚抓了把柄,否则到时候损及仕途,苏家可就真要一蹶不振了。”
玲珑郡主点头。
顿了一顿,太后又道:“关于璃哥儿的事,哀家一直没过问,是怕你伤心,到现在也过了这么久,有句话,哀家不得不说。”
玲珑郡主恭顺道:“外祖母请讲。”
太后道:“你和苏扬就这么一个儿子,这还没成家就撒手人寰,终归是你们做父母的心头一块触碰不得的疤,哀家能理解。可苏家最终是要分家的,到时候你们四房膝下无子可怎么行?你这身子骨,想再生养是不可能的了,若是…若是有可能,就趁着苏扬还年轻气盛,给他纳几房小妾早些诞下子嗣,到时候,你可以过继到自己名下来,也算是全了你母亲痛失外孙的缺憾。”
玲珑郡主眉目垂了垂,她母亲是公主,父亲是驸马,父亲这辈子都只有母亲一个女人,她自小就生在那样的家庭里,受到了一夫一妻的熏陶。所以即便知道苏家不是公主府,她还是没法忍受与别的女人一起分享自己的夫君,如今太后让她给夫君纳妾,玲珑郡主心里不是不难过的。
“外祖母。”左想右想,玲珑郡主还是没法应下这一条,她性子直,索性挑明了说,“云静姝已经怀孕了,那是璃哥儿的血脉,四房不会无后的。”
太后惊了一跳,“云静姝怀孕了?”
“是。”
“可是…”太后犹疑,“云静姝嫁过去的时候,璃哥儿不是已经没了吗?”
此时此刻,玲珑郡主也顾不得什么丢脸不丢脸了,“璃哥儿走之前,就和云静姝圆过房了。”
“原来是这样。”太后眼底的狐疑退去,尔后长叹,“有后了就好,也免得你再去操心纳妾这事儿。
哀家知道你性子要强,不喜欢与其他女人共侍一夫,哀家先前之所以那么说,也是考虑到苏家如今的情况实在不妙。
老太太老太爷年事已高,眼见着没几年活头了,只要二老一走,苏家几房必定是要分家的,到时候你们膝下没个奉养天年的儿子可怎么成?
如今好了,云静姝怀了身子,不管是男是女,那终究都是璃哥儿的血脉,若是儿子,那就再好不过,若是个女儿,将来就给她留家招婿。这么一来,她不用远嫁与你们分离,也能好好替璃哥儿孝敬孝敬你们夫妻了。”
玲珑郡主点点头,“外孙女也是这么想的。”
——
冯宗不大好,最近几天大夫出入冯府频繁,那头也不断有信传来苏家。
“听说二舅爷昨天还吃得下半碗粥,今天早上就连一滴水都喝不进去了,脸色青灰,显然大势已去。”
钱妈妈如是禀报。
老太太听得心烦,“不是都说了不要再提冯家那头的事了吗?这些信儿,都是谁带来的?”
“老太太,是大舅爷让人捎来的。”钱妈妈道:“大舅爷的意思是,让老太太无论如何都去见二舅爷最后一面,便是他犯了天大错,终究也是一家人,临终前,总没有避着不见的道理。”
老太太气血翻涌,“怎么,他有本事大老远跑来苏家勾引他妹婿的姨太太,如今要死了,倒没本事自个上黄泉,非得让人送上一程才肯闭眼?”
钱妈妈也无奈,“说起来,那天的事,老奴总觉得是有人设下的局,兴许…兴许二舅爷和三姨太都被人利用了。”
“现在才来说这些,有用吗?”钱妈妈的怀疑,老太太又何尝没想过,可如今名声都传出去了,别说二舅爷和常氏已经有了染,就算他们清清白白,到现在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
苏家的名声,算是彻底败在这对不知廉耻的奸夫**身上了。
“老太太。”钱妈妈低声问,“冯家那边,咱去是不去?”
“不去!”老太太拒绝得干脆,“咱家自个的事儿还没闹明白呢,我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去操心娘家,这不是还没死么?等死了再说,也就送架花圈的事,随便安排个人去意思意思就行了,那么较真做什么,他因贪花好色而死,还给冯家长脸了不成?好意思把一大家子人叫过去看他?呸!连我都替他感到害臊!”
——
玲珑郡主从宫里回来,第一时间来荣禧堂看老太太。
老太太见到是她,容色和软了些,“老四媳妇,太后娘娘可曾跟你说什么了?”
不用脑袋想,老太太也明白太后特地把玲珑郡主传进宫就是因为苏家这桩丑事。
玲珑郡主道:“也没什么,就是随便问了几句。”
老太太更紧张,“问了什么?”
玲珑郡主不好隐瞒,如实说:“外祖母问我咱们家那事儿是否确凿。”
“那你怎么说?”
玲珑郡主满面无奈,“这么多人都看见了,我岂敢在太后跟前撒谎,自然是照着亲眼见到的如实说了。”
老太太心神一震,“那么,太后娘娘是何反应?”
玲珑郡主见她紧张,宽慰道:“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太后娘娘再怒,总不可能插手咱们家内宅的事,她也没说什么,就是让我提点着四爷,这段时间行事必须小心,莫让同僚抓住了把柄大肆打压,否则四爷一垮,苏家就岌岌可危了。”
何尝不是呢?
苏家就两个嫡出老爷,大老爷三年前死了,四老爷前些日子痛失爱子受了不小的打击,近来又因为苏家名誉受损而被同僚挤兑,这段时间每次下衙回来脸色都是紧绷着的,就连玲珑郡主与他说话都得小心翼翼,生怕一句不对头惹他生怒。
苏老太太何尝没想到这一点,“太后娘娘提点的是,咱们家现今的境况,的确是岌岌可危。”
除却苏晏这个早就独居的庶子,她剩下的庶子加一起,还不如一个老四的官位高,一旦老四在政务上出了差错,苏家会走到哪一步,老太太简直不敢继续往下想。
——
冯氏叱咤后宅一辈子,她能操控的,也只有苏府这些整天囿于后宅的媳妇和孙媳了。
至于政务上,苏老太太就算再有本事,她也是插不上手的。
所以,当四爷苏扬因为涉及贪污被关入刑部大牢停职查办的消息传来时,老太太一气之下病倒了。
正所谓墙倒众人推。
苏家作为京城第一世族屹立多年不倒,早就惹得多少人眼红嫉妒,心下不满。
如今因为冯宗与三姨太的事,让苏家名誉大损,这种时候,正是摧垮苏家的最佳时机,于是苏扬那些个平时很要好的同僚,明里说着恭维他的话,实际上,暗里都在想法子扳倒他。
苏扬因为苏璃的事还没喘过气来,就又被三姨太这件事波及,简直焦头烂额,对于同僚的暗里放箭,他完全猝不及防。
贪污大罪就这么扣到了脑袋上,就算是到了监牢里,他也想不明白,兵部那些账目,他分明做得天衣无缝,为什么还会有证据流落出来。
然而事实是,他那些同僚拿出来的证据,都是苏晏以不为人知的方式散播到他们手里的。
一个大老爷苏平,一个四老爷苏扬,年轻时候都没少依着嫡子身份欺辱过苏晏。
而那个时候,苏平和苏扬都快成家,是大人了。
苏晏在他们面前,不过是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子而已,他们竟也下得去手。
至于原因,自然是因为冯氏常会有意无意在自己这两个嫡子面前提及曲氏是个狐媚子,为人歹毒,恬不知耻地抢了他们父亲的所有宠爱。
所以,苏扬和苏平是为他们的生母报仇来了。
那些年,苏晏手无缚鸡之力,每次被拳打脚踢,都只能默默把眼泪咽回去,然后在心里发誓将来定要把这些屈辱全部还给他们。
苏晏的童年,全身上下的肌肤很少有完整的,不是这里被鞭打过,就是那里被掐得青紫。
试想一下,苏扬和苏平两个大人带着自个院子里的小厮对一个刚学会说话走路的两三岁小孩下这种毒手,换了谁能忘记此等耻辱?
所以苏晏记仇了,一直记到现在。
三年前,苏晏趁着秋猎杀了长兄苏平,后来想想,太过便宜他了。
如今轮到苏扬头上,他不打算一次性将对方置于死地,他要借此事慢慢折磨苏老太太,为自己的生母曲氏报仇。
——
荣禧堂内。
所有儿媳孙媳都守在冯氏的床榻前,她的情况,看起来比老太爷还要严重。
“母亲。”
大太太孙氏抹着泪,“您可一定要挺住啊!”
冯氏的目光越过孙氏,落到玲珑郡主身上。
玲珑郡主早已哭肿了眼。
“老四媳妇。”冯氏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
玲珑郡主忙上前来,“母亲,媳妇在呢!”
“去…去找老九。”事已至此,冯氏只能把希望寄托到苏晏身上,“让他出面为老四求情。”
她就剩这么一个嫡子了,绝对不能毁在这桩无头案上。
玲珑郡主本来很犹豫,可老太太再三强调一定要去国公府找苏晏,她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其实早些年苏扬和苏平对小苏晏做过些什么,玲珑郡主嫁过来以后是知道一部分的,所以后来想尽办法压制住苏扬,对苏晏也和颜悦色,就是想借此来做些弥补,然而这一切对苏晏来说好像都没什么用,他对苏府这边的态度依旧不冷不热。
很明显,苏晏对四哥苏扬一直怀恨在心。
处在这样的情况下,玲珑郡主实在没有胜算能求得苏晏甘愿出面保下苏扬。
一路忐忑着来到国公府,待门房通报了以后直接进前厅。
云初微和苏晏坐在里面。
“四嫂子怎么有空过来了?”云初微客气地打了个招呼。
玲珑郡主眉目间一片愁云,想了许久才开口,“老九,弟妹,我今天过来,是有件事想求你们。”
云初微和苏晏互相递了个眼色,假装不知情,苏晏问:“四嫂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玲珑郡主咬咬唇,“你四哥涉案,被捕入狱了。”
苏晏故作惊讶,“涉案?”
“我也不清楚具体是什么。”玲珑郡主苦闷地道:“老太太晓得这件事以后,一气之下病倒了,如今还躺在榻上起不来呢,老九,四嫂知道,你四哥以前是有些对不住你,可现在苏家情况危急,一旦你四哥出事儿,苏府就得完,就当四嫂求你,想办法保住你四哥。”
说完,毫不犹豫“扑通”跪了下去。
云初微一惊,马上走过来将玲珑郡主扶起,“四嫂这是做什么,你这大礼,我们夫妻可受不起。”
玲珑郡主泪眼汪汪,“我也是没法子了。”
“四嫂别这样。”云初微一面劝说,一面看向苏晏,“九爷,到底有没有法子保住四哥,你给句痛快话,别让四嫂提心吊胆的。”
苏晏沉吟片刻,“法子不是没有,就是…”
“就是什么?”
“四哥的兵部尚书一职,怕是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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